冥邪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將信折疊好放回包袱里。
他就沒見過那么蠢的女人,明明自己每日都在忍受痛苦,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也要在她離開之后,將他的一切安頓好。
是有多怕他被欺負?
馬車內,一片靜寂。
自從墨玄宸看了那封信之后,整個人更加冷如霜。
如一尊雕像般抱著黎洛,不聞不聽不看。
南宮林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這人替黎洛清理得挺干凈,怎么自己只是換了件外袍?
臉上和手上的血跡顏色早已變深,變干。
這個向來潔癖,冷靜的男人,這一刻像是失去了光芒,眼神黑漆漆地看不到一絲亮光,幽深得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海,冷靜比他發了狂,還要可怖。
南宮林拿出酒壺倒了幾杯酒,其中一杯放在墨玄宸面前。
墨玄宸連個眼神也沒給。
南宮林冷瞇著眼,“認識你十幾年,從來沒什么事能讓你失去冷靜,今兒算是見識到了,可你在痛苦又有什么用?
當初南宮家被滅門,母親將六具尸體壓在我身上,透過一點縫隙,我眼睜睜地看著南宮家幾百口在我面前慘死。除了看到殺我全家人左臂上,有著奇異紋身外,我什么線索都沒有。
十幾年了,我無數次痛恨過自己,為什么那么沒用,滅族之仇到現在都沒報,可是在痛恨又有什么用?人活著重要往前看,你是站在權利頂端的人,每日都在生死線游走,也在鬼門關繞了不知多少圈。
黎洛從嫁給你那日開始,注定就要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沒一絲抱怨,還努力地讓自己能變成和一起翱翔的烈鷹。
如果不是真的愛你,她又怎會寧愿沒了性命也要救你?
墨玄宸緩緩閉上眼,仍然抱著黎洛一動不動。
南宮林悶了一口酒,繼續道:
“我不知怎么安慰你,但我相信,能有一線生機,黎洛都不會放棄的,她還有兩個孩子,她不會忍心就那么讓兩個孩子沒有來到這世界上,就這么離開的。”
墨玄宸睜開眼,漆黑如墨的雙眼看著懷里似是沉睡的丫頭,抬起左手輕輕撫摸在腹部,他會等她回來。
玄天昊看了眼昏迷中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黎洛,端起酒杯悶了一口。
知道墨玄宸現在的狀態,已經不把一切放在心上,心里只有把黎洛救回來一件事。
天光破曉,厚重的云層積壓,春雨飄飄揚揚而下。
羊腸小道上,一輛馬車快速駛過。
樹葉沙沙作響,駕車的墨離剛打個哈欠,嘴巴還沒閉上,眼神頓時一凜。
馬車內,剛靠著南宮林瞇一會的玄天昊,閉著眼咒罵一聲,誰那么上桿子找死!
南宮林捏了捏眉心,看著依舊一動不動的墨玄宸,開口道:
“你身體還沒恢復,內力紊亂,不要用武,那些人交給我們就行。”
“王爺,后面還有一輛備用的馬車,姐姐現在拖不了,我和冥邪先帶她過去。”
墨玄宸冷漠的俊臉帶著幾分頹然,低頭親了親黎洛的額頭,緊緊地抱著她。
絲毫不舍地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這一分別,不知何時能見。
墨玄宸將人抱到另外一個馬車上,將人輕柔放好,沙啞的嗓音很低很沉:“保護好她。”
話落,直接下了馬車。
兩輛馬車停頓了一會兒,下一秒其中一輛馬車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行駛。
直到消失不見。
墨玄宸渾身的孤寂頃刻轉變,深眸森然地環視周圍,那僅有的一點溫軟消失不見,整個氣息猶如暗獄修羅。
明明可以在擁抱她好幾日的。
內心壓抑的痛苦,讓他徹底發了狂。
第一個遭遇的,便是來暗殺的刺客。
數二十多道黑影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仿佛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出現在幾人面前。
一道驚雷響起,瓢潑大雨砸落而下,淅瀝聲打擊在馬車車檐上,驚心動魄。
玄天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咒罵道:“真是癩蛤蟆跳到熱鏊上,找死!”
話落,手中的暗器從手中飛出。
沖在前面的黑影,有的被摘了頭顱,有的手腳被削飛。
玄天昊下手刁鉆狠毒,手上的暗器更是層出不窮。
南宮林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只片刻,鮮血就染紅了地上的雨水。
其中兩名黑衣人身如迅雷,不過一呼之間,已經沖到墨玄宸面前。
墨玄宸抬眸,眼里血色翻騰,濃烈的殺意不斷涌出。
手上動作更是不停。
“墨玄宸!你住手!”
“王爺!住手!”
南宮林等人看到身后的情景,瞬間大駭,明明告知他不準他動的!
雨水順著他臉龐落下,明明站在雨中該是狼狽,可那那身影無端讓人心中發寒。
看著攻過來的兩人,隱忍一夜的墨玄宸發了狂,再無人能控制住他。
南宮林沖過去,將地上擋著他的尸體踹飛,一把拉開他,“你瘋了!”
南宮林拉著他的剎那,墨玄宸臉上殺意略微滯了幾分,卻沒有半點消退的痕跡。
“讓開!”墨玄宸森然地看著他。
南宮林絲毫不讓:“黎洛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就這樣糟蹋?”
“你內傷太重,若是在亂用內力,怕是都撐不到她回來的那一天!”
“我認識的墨玄宸,是冷靜的,是運籌帷幄千里之外的人,是黎洛拼盡性命也要救的人,而不是一個只會發泄的瘋子!
墨玄眼中嗜血與痛苦之色不斷交錯,他的理智與他體內的嗜血殺性在作斗爭。
失去黎洛的心痛幾乎要他瘋魔過去。
可他知道,他相信黎洛,相信她會撐下去,相信她會回來。
所以,他不能瘋!
他眼中的血色剎那褪盡,下一刻,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南宮林接住他,伸手把脈,見他體內真氣一片混亂,低罵:真是胡鬧。
南宮林剛把人攙扶進馬車,外面刺客們就被玄天昊和墨離全部解決。
幾人身上衣服全部被雨水浸濕,玄天昊抹了把臉,關心問道:“他怎么樣了?”
“急火攻心,真氣紊亂,怕是要修養好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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