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吞鴻 > 311章 鴻鵠哺氣,颯沓紅塵(中)
  月明星繁,嘉賓齊至,好友相聚。

  整個晚宴,都在一派熱鬧歡騰中度過。

  一番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小樓宴罷。

  有那顆龍珠加持,劉懿可謂千杯不醉,他假意醉酒之后,便一搖一晃地站在望南居門口,醉笑著送別一位位親朋好友。

  安頓好眾人后,劉懿并沒有留在望南居過夜,而是隨其父劉權生和夏晴,借著溫婉月色,閑庭信步地走回了子歸學堂,三人圍坐爐邊,歪在暖洋洋的兔毛毯上,在子歸學堂的課室中煮起一壺清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夏晴臉頰泛起兩道紅暈,懶踏踏歪在爐邊,醉醺醺吐著酒氣,笑道,“你這小子,以前老子我咋沒發現,你小子居然還是個酒神!”

  說這話時,夏晴臉上流露著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在為劉懿能取得今日之成就,歡欣鼓舞。

  “哈哈,我的夏老大,懿兒在您身邊數年,您還不知道我的酒量么?”

  隨后,劉懿將寒楓寺所遇,向二人交代了一番,同時也將遼西郡謝安考問和降服四位中境武夫的事情和盤托出。

  “果然,天子有天眷啊!”夏晴不禁贊嘆。

  這邊夏晴剛剛說完,那邊劉權生突然來了精神,只見其雙目微瞇,機警地看了看夏晴,快速思索了一番,確認夏晴喝醉后,又復躺下,“酒后亂語,能得天眷神顧的,世間可只有一位。”

  劉權生話里有話,天子長水衛主責刺探、刺殺,其兵甲隱于天下,在這不大不小的凌源城,自然也有天子的長水衛駐扎,誰也說不準子歸學堂的墻頭,會不會有那么一名長水衛士扒門偷聽,所以,方才劉權生是在提醒夏晴,莫要酒后失言。

  “不不不,是兩位!”夏晴真的醉了,他沒有領會劉權生的語中之意,傻乎乎地在原地搖頭晃腦,道,“獨占北洲風流的大秦,不也算得上一位么!”

  劉權生沒好氣兒瞪了夏晴一眼,順著夏晴的話為他解圍道,“若按此說,西域還有五六十位呢!”

  “抬杠了不是?不理你了!”

  夏晴似乎在江湖中呆慣了,疏懶性成,逍遙無拘,此話說完,他便翻了個身,一雙呆滯空洞的眼睛,癡癡的看著月亮,而后雙眼一閉,兀自一人睡去。

  月色之下,小小的子歸學堂,僅剩父子兩人。

  劉懿為劉權生斟滿了茶,輕聲道,“爹,此番北行,所見所聞紛繁復雜,所遇之險層出不窮。”

  劉懿欲言又止。

  劉權生溫聲一笑,“有何感悟?但說無妨!你我父子,對與不對,都好說!”

  劉懿咽了一口唾沫,低聲道,“華夏子民以武定邦、以文安國,但有些道理、有些事情,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有些時候,需要槍桿子里面出道理!”

  劉權生是儒家出身,但他并沒有對劉懿的這一儒家門生眼中的‘旁門左道’感到不悅,反而溫聲一笑,贊道,“亂世用重典,我兒說的對,經此一游,我兒成長了不少啊。”

  劉懿撓了撓頭,拍著劉權生的馬屁,“都是爹教育的好!”

  “哈哈哈!”劉權生灑脫一笑,轉而問道,“可有下一步打算?”

  劉懿不假思索,立即詢問劉權生,道,“爹,還有兩個月過年,兒想在年關之前,組建成平田一軍。”

  劉權生瞇起眼睛,“然后呢?”

  劉懿斬釘截鐵地道,“待平田軍初成,年后便揮師南下,尋那老趙遙去,順便再拜會一下方谷郡的趙氏,您看如何?”

  劉懿向劉權生投來期寄的眼神,劉權生卻面如平潮。

  “莫急,莫急。”

  劉權生慢吞吞地說,“老趙遙嘛,再抻他一抻也好,如今你已得到琴蟲,主動權便在你手中。要知道,得到的越容易,往往就越不知道珍惜,越不知道珍惜,桌上的事就便越不好談。”

  劉懿轉念一想,覺得父親說的在理,于是點頭認可。

  劉權生抿了一口野山拆,繼續道,“我聽傳言,明年六月,趙遙設宴過壽,你去送禮,豈不喜上加喜?況且,關于組建平田軍,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我與你夏老大,怕也只能送你到此了。至于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我兒還得好生深思熟慮一番。”

  劉懿機敏非常,立刻問道,“父親說的可是五郡平田之后的事?”

  “哈哈!那也太過遙遠啦。”劉權生寵溺地摸了摸劉懿的腦瓜兒,道,“五郡平田事了后,我兒功業大成,接下來或是繼續平天下之田,或是入朝拜官,或是與江鋒掰手腕,亦或是功成身退,選擇多的是,自不用為父操心。”

  聽到‘江鋒’二字,劉懿信心滿滿,“平田軍成后,兒有信心同江鋒一爭高下。”

  “兒啊!人外有人!”

  劉權生察覺到劉懿在北出薄州一趟后,有些心比天高,立即苦口婆心奉勸道,“曲州囊括古中原六國之地,關系盤根錯節,江氏一族兩代即可彈壓八大世族,大成登頂,其家族人才濟濟、其實力雄厚穩健,平潮之下,絕不似你看的那樣簡單。未來五年之內,我兒怕與江鋒對局的火候遠還未到,五年之后若運作得當,我兒大勢漸成,或可與江氏一族呈鼎足之勢,然后可圖中原百年安定也!”

  劉懿并沒有氣餒,反而瞪著圓圓大眼,期待著父親能給出一些指點幫助。

  見劉懿欲知下文,劉權生輕輕吐出口氣,又解釋道,“柿子選軟的捏,陛下挑選華興、彰武、遼西、赤松、方谷五郡推行《五谷民令》,其一,此五郡乃控遏北去薄州之要沖,地勢關鍵,不可不察;其二則是此五郡除凌源劉氏和那孤傲的真定趙氏外,其余的世族皆俯首圣膝,不足為慮。”

  劉權生抿嘴一笑,“說白了,陛下為你選了一條最好走的路,但就算這條最好走的路,也讓你千難萬險。兒啊,天下風云出我輩,等你去了真定郡,碰到了當年五虎上將趙云的后人趙于海,就知道‘高不可攀’四個字如何寫嘍!”

  “關于平田,兒多少了解,也多少猜到一些!”

  劉懿略過趙于海,濃眉緊蹙,輕言輕語,“兒覺得,較諸侯之亂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世族,沒有抓住機會,如果十年前趁陛下帝位不穩之際,豪閥合力逼宮,請陛下封侯封地,伺機把控朝政,那世族便大勢已定了。”

  劉懿下了定論,道,“可惜,當年大小世族們在禍亂京畿后,忙于分利、爭權奪利,互相掣肘,人心不齊。如今,陛下軍權、政權、大義加身,摶風運海,振北圖南,如今世族雖然仍舊勢大,但他們的消亡,也只能是時間問題了。”

  劉權生點了點頭,繼續引導劉懿,“懿兒說得對,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夏侯流火、夏侯流風兩兄弟,只是龐大江氏的九牛一毛。你這小小的平田軍,連個入境文人都沒有,想與人家斗,要么隱忍幾年,要么,借勢!”

  中庭地白,長夜甫至!

  屋內,父子二人仍在借火暢聊,印緩兵符靜靜地躺在劉懿身旁,熠熠發光。

  “父親是說,借陛下的大勢?與江鋒一決雌雄?”

  劉懿微微一頓,轉而又笑著說道,“現在不是正借著呢么?”

  “是借人心之勢!”劉權生輕輕拍了拍劉懿的胸脯,意味深長地道,“陛下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啦!”

  見劉權生笑呵呵地盯著自己看,劉懿轉念一想,立即又說,“父親是說,陛下對此,不會再多做干預?只會埋下棋子,而后袖手旁觀?”

  劉權生點了點頭。

  劉懿十分不解,“那這又是為什么呢?”

  “如今的二十八大世族,都曾在當年的秦漢大戰中,立下過不世功勛。陛下鏟除當年平亂功臣,這又不是什么能上得了臺面的事兒,怎能大張旗鼓?況且,陛下還是個頗愛顏面的人,直接派兵襄助或者強行查抄家產這種事...。”

  劉懿恍然大悟,隨后默不作聲。

  劉權生無奈搖了搖頭,嘆道,“至于借什么勢,就要看將來局面發展如何了。世族之亂和當年決心造反的諸侯王性質大為不同,這些世族的心思不一,遠遠沒有當年諸侯王叛亂來的堅決,這便有利可圖了!”

  “臉面?”劉懿忽略了劉權生上一句話,臉色微怒,“臉面比得上天下太平、江山永固么?比得上百姓富足、人間大同么?”

  “哈哈!史書上可不會這么寫的,遙記我武帝之時,世族不盛,武帝下令將全國資產三百萬錢的豪強遷徙到長安茂陵居住,不禁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筆,此后,我漢室歷代君王,再無人敢用此法。畢竟,哪個想做千古一帝的君王,會在史書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頁呢?”

  劉權生喝了口淡茶,“況且,家家都有難唱的經啊!天下之中,老劉家的經,最難唱。”

  “事做于細,則必成。”聽完劉權生的解釋,劉懿轉怒為笑,哈哈一笑,“兒把事情考慮周全,定會旗開得勝的。即使不周全,不是還有爹呢么?”

  “年少氣盛的小子!”劉權生笑罵了一嘴,旋即問道,“關于當今世族,我兒了解多少?”

  劉懿對此朦朦朧朧,所以直接請教劉權生,“請父親指教。”

  天下間極聰明的一對兒父子,窩在小小學堂里,謀劃著天下。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