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是個小男孩，今年七歲，四歲的時候開始做手術，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里度過。
病痛讓他沒有和同齡人一樣擁有愉快的童年，卻令他變得較為成熟。
趙原看到男孩時，男孩迅速擠出笑容。
趙原頓時有些心疼，因為笑容里充滿了討好的意味。
“亮亮，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叫做趙原。你可以喊我趙醫生。”
趙原語氣柔和地介紹自己。
顧佳亮打量著趙原，發現眼前的醫生與以前的醫生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那就是他很年輕。
“趙醫生，我最近一直都在好好的吃藥。我覺得身體好很多了。”顧佳亮輕聲地說道。
趙原沖著他露出鼓勵的笑容，“是嗎？我可不信。你得讓我檢查一下，才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撒謊。”
檢查完畢，趙原給佳亮的父母使了個眼色。
兩人跟著趙原來到外面。
母親眼睛通紅，“趙醫生，你實話實說吧，我能接受任何結果。”
趙原蹙眉，感嘆，“情況比想象中要復雜。你們對我有所隱瞞啊。佳亮接受過四次手術，四次都是開胸，并非微創。”
母親的表情有些意外，旋即露出愧疚之色，“對不起，我害怕你知道實情，不愿意幫助我們。我們之前的那家醫院，主治醫生已經明確告知，他們無能為力。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眼睜睜地看著他等待死亡。他還那么小。”
父親在旁邊沉默，拳頭一直緊緊地捏著。
母親見趙原不說話，顯得有些慌張，“趙醫生，求你救救他吧。我們賣掉了房子，還跟親戚朋友借了一百多萬。我們真的希望能讓他活下來。”
趙原點頭，“既然讓你們轉院，我肯定有信心。你們別太著急。先進行檢查，然后醫院會組織專家會診。至于費用的問題，我們一起想辦法。”
母親見趙原這么說，連忙道，“謝謝你趙醫生。”
母親重新返回病房，佳亮輕聲道，“媽媽，你怎么哭了？剛才我可是按照你的話，對醫生笑了。他對我印象不好嗎？”
母親心疼得不行，強忍落淚，安撫他，“我看見了呢。佳亮，你是個好孩子，表現得特別棒。”
佳亮眼神煥發神采，“你們剛才出去的時候，我問護士姐姐，怎么給我治病的醫生這么年輕?護士姐姐說，他雖然很年輕，但卻是這家醫院最好的醫生之一。”
母親握住他的手，用力點頭，“是啊，這次給你做手術的醫生特別厲害，肯定能治好你。”
佳亮微微有些猶豫，輕聲道，“我知道為了治病，你和爸爸已經沒錢了。要不，還是不治了吧！如果再疼，我可以忍耐，保證不哭。”
母親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將佳亮摟進懷里。
父親走出病房外，偷偷地抹淚。
佳亮這孩子實在太乖了。
他們也想過放棄，但孩子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始終于心不忍。
護士從遠處走來，“您是佳亮的父親吧？江主任和趙醫生請你去辦公室一趟。他們要跟你講一下佳亮的病情。”
父親深吸一口氣，腳步沉重地來到辦公室，輕輕地敲門。
得到里面的允許聲，他才緩緩推開門。
江強指了指椅子，“請坐！”
趙原坐在江強的旁邊，對著他點頭。
父親正襟危坐，內心忐忑不安。
他知道檢查報告出來了，很擔心如同上一家醫院一樣，對自己的孩子宣判死刑。
趙原的聲音很輕，“佳亮的心臟畸形問題很嚴重。但最嚴重的還是之前醫生做的方式不對，需要將心臟原來做的手術全部拆掉。”
父親眼睛一亮，他的眼神宛如看到了曙光。
“趙醫生，我們尊重你們采取的任何治療方式，只請求你們能讓佳亮健康的活著。”
趙原微微頷首，與江強說道，“您看何時安排手術？”
江強看了一下手中的手術表，“后天下午兩點吧！”
父親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鼓起勇氣，“請問手術費用需要多少？”
江強朝趙原看了一眼，有點意外，臉上多了一抹柔和，“趙醫生幫你們申請了我們醫院的免費醫療名額，因此佳亮此次手術所產生的一切費用都給予免除。”
父親瞪大眼睛，“真的嗎？實在太感謝了。”
趙原認真道，“放心吧，天無絕人之路。佳亮很堅強，相信他一定能夠戰勝困難。”
等病人家屬離去，江強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復雜地看了一眼趙原。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如此熱心地幫助這個家庭。”
趙原道：“換做是你，會怎么做呢？”
江強沉默數秒，“年輕的時候，遇到會覺得于心不忍。但像他們這樣的家庭，華國實在太多了。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啊！”
趙原認真道，“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江強感嘆，“你的這個顆赤子之心非常寶貴。等下召開會診，研討思路吧！”
十幾分鐘之后，趙原來到會議室，他對著病人的檢查報告，講解自己的想法。
“因為之前患者做過四次心臟手術，造成了巨大的損傷。所以我們首先要將被破壞的心房間隔進行修補，其次再將被破壞的三尖瓣返流進行修補；隨后再調整長反的主動脈。根據判斷，肺動脈有大概率狹窄的可能，因此要做好備案，切除肺動脈進行擴張……”
天華胸心外科的研討氛圍一向很奇怪。
其他科室研討一般都是科室大主任占據主導地位。
但江強很少發言。
倒不是他沒想法，而是他更注重傾聽其他人的建議。
這也是為何如今天華胸心外科氣氛不錯的原因。
高倩眼中露出凝重之色，“除了二尖瓣之外，整個心臟要被修補一遍！”
李賢嘆氣，“主要前面四次手術思路錯誤，導致手術情況復雜。手術大概率要超過一千針，耗時會超過六個小時的體外循環極限。”
一般需要體外循環的心臟手術，會控制在三小時以內完成。
而體外循環機器的膜肺使用時間為六小時。
超過六小時，依然可以工作，但故障率很高。
而且，手術時間越長，人體的損傷也會變大，后期會有諸多并發癥和不可控的變化。
趙原暗忖李賢的判斷精準：“六小時是警戒線，但不能因為警戒線，就望而卻步！”
李賢朝趙原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就試試看吧！”
外科醫生有時候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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