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寧！”
見路燚沒吭聲，錢穆便噠噠噠的趿著拖鞋進屋，直奔顧茉寧而去。
“喂，回神了，”錢穆一屁股坐在顧茉寧旁邊，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這么入神。”
路燚來不及阻止，蹙眉跟在他身后。
“......啊？哦，嗯。”
有反應了。
顧茉寧回神，嘴里發出一連串沒有意義的語氣詞。
“你在看什么呢？”錢穆挪動身體湊近顧茉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得那么入迷。”
顧茉寧，“！”
幾人從小一起長大，導致了現在的錢穆一點都不知道邊界感是什么東西。
他靠的很近，下巴就差直接擱在顧茉寧肩膀上了。
“你，你怎么來了？”顧茉寧語氣驚訝，她往旁挪動，和錢穆拉開一臂的距離問道。
“哦——”顧茉寧躲他，錢穆也毫不在意，他伸手端過桌上的果盤，大咧咧的往沙發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姿勢肆意灑脫，“我來找這家伙。”
錢穆沖正朝他們走來的路燚揚揚下巴。
“話說回來，你剛是在想什么呢？”錢穆沒等兩人開口，叭叭叭的繼續道，“我剛在外面聽到他喊你那么多聲，你都沒答應，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不會是......”
“你找我干嘛！”路燚不動聲色的上前打斷錢穆。
錢穆嘴上沒有門，大腦和其又是共用的一套基因，一根直腸子更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顧茉寧的事情在網上鬧那么大，但凡只要是點開過微博的，沒人不知道，更何況是住在微博上的錢穆了。
“噢噢噢對，”錢穆往嘴里擠出一顆桂圓，邊吐核邊坐正道，“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錢穆來找路燚，想必是要談工作上的事情，顧茉寧心不在焉，更沒有心思想留在這兒當個擺設。
她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們要喝什么，我去給你們拿。”
錢穆一聽，瞬間來了勁兒，他兩眼放光，抱住果盤，咧著大嘴，笑吟吟的舉手提要求，“我要......”
“不用了，他說完就走。”路燚再一次打斷錢穆。
他走近錢穆，抬腳踹下他的二郎腿，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錢穆，“......！”
路燚這一腳來得突然，錢穆險些沒保住手中的果盤，打翻在地。
聽到路燚這么說，正往廚房走的顧茉寧停下腳步，視線帶著詢問的望向錢穆。
錢穆，“！”
他放于茶幾下的腳，又被某人踢了下。
錢穆扭頭，一臉‘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說完就走了？’的表情盯著路燚。
而后者就跟沒看到似的，神色坦然，面無表情，一副淡定的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就這么被路燚安排了的錢穆，皮笑肉不笑的咬著后槽牙點點頭。
“......嗯，對！我說完就走。”
“那......”顧茉寧揚唇角笑了下，“你們聊，我先上樓了。”
“顧茉寧這是怎么了？聲音有氣無力的，”顧茉寧的身影剛消失在樓梯口，錢穆就一臉‘我很好奇，你趕緊如實招來’的八卦樣往路燚那邊靠，“該不會是你小子昨晚把人給......”
錢穆笑得一臉賊兮兮的斜眼用胳膊肘撞了路燚一下。
他后面的話雖沒說完，但其中的意思極為明顯。
“我跟你說啊，你小子還是稍微收斂點，人這才剛出院，”錢穆拿腔拿調的‘教育’道，“別又叫你折騰壞了。”
“你來就為了說這？那你說完了吧，”路燚視線冷冷的在他身上掃過一圈，伸手抓著他的胳膊，把人從沙發上拎起來，“那你可以走了。”
“誒誒誒......”路燚動真格了，錢穆臉色一變，他雙手抱緊果盤，胳膊幾扭幾扭的掙脫開路燚的手，重新坐回沙發，“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路燚站那沒動，也沒說話，就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錢穆吞咽口唾沫。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直愣愣的站在面前，多少還是有點壓力的，再加上路燚這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壓就更甚。
“誒唷，不就開個玩笑嘛，至于那么小氣。”錢穆往嘴里塞上顆葡萄，小聲嘀嘀咕。
路燚沒說話，臉上表情也不大好看。
錢穆是個會看臉色的主，他癟癟嘴，一改剛才的嬉皮笑臉。
“我來是真有事兒要和你說。”
“真的！”怕路燚不信，錢穆態度誠懇的，重重點頭又重復了一遍。
見錢穆確實像有事的樣子，路燚盯著他看了幾秒，就移開視線坐回沙發上。
“說。”
“......”錢穆吞下口中的果肉，在心底對路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抱著果盤往他那挪動屁股，“我來是想跟你說......”
顧茉寧關上房門，走到陽臺的吊床上坐下。
她蜷腿縮在上面，雙手環抱，下巴擱在膝蓋上。
耳邊安靜的只剩蟲鳴鳥叫，但顧茉寧的心里卻一片嘈雜。
早上的太陽還沒有那么毒辣，陽光傾灑在陽臺的另一邊，和顧茉寧所在的地方，形成了兩個鮮明的對比。
顧茉寧不知呆了多久，身后的玻璃因為有人開門沖擊，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
路燚送走錢穆，把廚房里沒洗完的碗洗干凈，在屋內找了一圈，都沒看見顧茉寧的身影。
他從樓下一路找上來，在臥室陽臺發現了顧茉寧。
顧茉寧打從高中時起，她只要一有心事兒，就愛坐在這兒看湖。
至今為止，從未變過。
“在想什么？”路燚走到顧茉寧面前，單膝蹲下，仰頭望著她。
“哦？”路燚突然出現在視野里，顧茉寧散亂的眼神迅速聚焦，回神。
“沒想什么，”顧茉寧抬起腦袋搖了搖，她嘴角扯出一個特別勉強的笑容，“錢穆走了？”
“嗯，走了。”路燚點頭，牽著顧茉寧的手站起身。
顧茉寧順勢往旁挪動出個位置來讓他坐。
路燚在她旁邊坐下，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顧茉寧的手腕。
“都看到了？”路燚問。
路燚的聲音又輕又柔，他身上的體溫透過手腕傳來，帶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顧茉寧當然知道路燚問的是什么，她沒有說話，不說看到了，也不說沒看到，又恢復至剛才自己一個人呆著時的沉默。
“khaleel和顧城已經在處理了。”路燚說。
路燚沒有說什么安慰她的話，只是道出了目前的客觀事實，因為事情已經實實在在的發生了，現在唯有想辦法趕緊解決掉。
安慰什么的，在當下只會顯得蒼白又自欺欺人。
顧茉寧還是沒有說話，她默默地從路燚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像剛才那樣，環抱住自己。
路燚看著顧茉寧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安靜的坐在顧茉寧身邊，陪著她。
兩人沉默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路燚感覺顧茉寧動了下，緊接著他就聽見她因為一直沒出聲，導致嗓音有些低啞的聲音響起。
顧茉寧說，“處理了又能怎樣呢。”
處理了又能怎樣？
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個問句，但顧茉寧陳述的語氣，讓這話變了個意思。
路燚被顧茉寧問住，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對啊！處理了又能怎樣呢？
路燚還沒來得及說話，顧茉寧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誰又能保證，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不會再有人把這件事翻出來。”
顧茉寧說到這兒，扭頭沖路燚笑了一下，旋即垂眼轉了過去，繼續。
“他們只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也只想聽他們想聽見的。”
“就算我們把喉嚨喊破，嘴皮解釋爛掉，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聽進去呢？”
“現在這個時代就是這樣，”顧茉寧輕笑聲，搖了搖頭，“那些人，也就是單純地毫無理由想黑我而已，他們已經在自己心里對我判了刑，所以不論我再怎么解釋，哪怕我再解釋幾千遍，甚至幾萬遍，最后的結果都還是一樣的，就好比現在，同樣的事情，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后......哈哈哈。”
“依舊是這樣。”顧茉寧訕笑著說道。
她眉眼彎彎，嘴角帶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
當下隔著一個互聯網和屏幕的時代，大家就像說話不用負責任似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顧茉寧早上的時候，簡單的大概翻了一下那些評論。
言論夸張到一定境界。
有說自己大題小做，一丁點事情，就鬧得跟天塌了一樣，在網上博同情，博人眼球，刷熱度漲流量的。
有說自己天生公主命，嬌生慣養吃不得一點苦，受不得一點委屈，一個無人問津的小透明，有人能喜歡，她就應該感恩戴德的把人供起來，而不是伙同自己的粉絲對人進行網暴，人身攻擊。
還有人說，這一切其實都是顧茉寧自己造下的孽，她咎由自取、活該。
還說丁睿怎么當時沒下死手直接把她弄死，反正橫豎他都是要蹲局子，這樣進去更劃算啥的。
就，怎么難聽，他們就怎么說。
顧茉寧都不知道這些人對她哪來的那么大敵意，她甚至都沒搞明白這件事兒是怎么發展起來的。
其實這些也都還在顧茉寧能接受的范圍內。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其實是有人說，顧氏能發展到今天，勢力大到在江城能一手遮天，私下一定跟政府玩的很花。
諸如此類的言論還有很多，反正什么水臟，他們就往他們身上潑什么水，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被網友們編的那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樣的。
而有關顧茉寧和丁睿這件事的各種版本，也飛的滿天都是，造謠和傳謠的很是肆無忌憚。
“茉寧......”
顧茉寧臉上的笑，看的路燚心里一疼，他伸手牽她。
“茉寧。”
路燚此刻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就只能一遍一遍的喊著顧茉寧的名字，仿佛只有這樣，他的心里才能踏實一些。
“我沒事兒，放心吧，”顧茉寧望著路燚淺淺一笑，“khaleel平時雖愛陰陽怪氣了些，但業務能力這塊，我從沒懷疑過他。”
“再說了，不還有我哥嘛，他們不是都說，顧氏和政府有那啥嘛，那他們能連這點小事兒都擺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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