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安墓園建在郊區的一座半山腰上,殷初坐公交花了四十來分鐘,走上山又花了近半個小時。
殷初并不全能,欠缺一點音樂天賦之外,運動天賦其實也不高,一路上心里焦急大過一切感官沒覺得,如今來到目的地才發覺雙腿酸痛,累得慌。
她望向遠方,黑漆漆一片。
天已經完全黑了,四月的天本就不算炎熱,山間涼風更甚,陵安墓園風景宜人,綠植常青,但一座座規整的墓碑映入眼簾,說完全不害怕是假的。
殷初輕眨著眼,環顧四周,四周卻靜的除了風聲就只有她過快的心跳聲。
冷靜下來,才發覺自己太過沖動了些。
江萍告訴她,陸銘弋之所以請假是因為陳慧芝病情嚴重,需要照顧。她心事重重的回家,卻遇到了陳則,她情緒激動上前問他陸銘弋的下落。
他抬眼,她才看清他的神情。
印象里的陳則是樂天派,每天笑嘻嘻的好像永遠不知傷心為何物。
可眼前的少年眼睛卻紅腫了起來,一張臉苦大仇深,看到殷初還愣了好些會兒才徹底反應過來。
殷初心里的不安更甚,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想開口問的,因為她怕聽到一些令她害怕的話。
可她最終還是不忍的問出了口。
陳慧芝死了。
那一個永遠祥和溫順的老人死在了這一年泠江的春天里,殷初震愕過來腦子里瞬間浮現的就是陸銘弋的臉。
那他呢?
他現在在哪?
陳慧芝今天下葬,所以陳則才跟著請了假一塊去送陳慧芝,而如今陳則回來了,陸銘弋卻依然沒有回來。
惶恐與焦急一下子爬滿她整個心扉,讓她不顧一切地來到這里。
她清楚的知道陳慧芝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所以才會這般慌亂。
她試圖在這個稍顯陰冷的地方找到他,可這里沒有火光,她打開手機電筒,一轉頭迎面傳來一道聲音,“你怎么在這?”
少年的聲音冷到幾乎沒有一絲的溫度,像被這個陰冷的地方浸透掉了所有的溫熱,手機微弱的燈光照在他凌冽的臉上。
殷初從未見過這般了無生趣的他。
她有些害怕起來,呼吸聲都帶著顫音,喉間干澀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眼皮耷拉著,往常對她那般眷戀如斯的少年如今卻格外陌生疏離,她害怕的掉下來眼淚,顫著手去拉他垂在身側的指尖。
初初碰上,他生疏的顫了下欲要逃離,殷初頭次大膽到不管不顧地握全了他寬大的掌心。
陸銘弋眼睫輕顫,眼神復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明明自己都在哭,卻還是鼓起了勇氣靠近他,溫軟的雙臂抱緊他冰冷到僵直的腰背。
她軟綿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語氣溫柔到跟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又帶著惹人疼惜的哭腔。
她說:“阿弋,你不要害怕。”
-
陸銘弋自己騎了車上來的,離開時也是騎著車回的,只是這次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背上的少女總不住的用臉親昵的摩挲著他。
仿佛要一直告訴他,她在。
他遵循的殷初的意見,騎著車來到了一家小巧精致的蛋糕店里頭,一進去撲面而來的奶油香,兩人都沒吃晚飯,即便胃口不佳,聞到這股味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胃里的空落落。
蛋糕店的燈光偏黃,照在透明的玻璃上,將五彩繽紛的蛋糕顯得格外誘人,可殷初卻沒有買的打算。
她徑直的走到收銀臺,收銀臺里坐著的老板娘明顯是認識她,彎著唇問,“小姑娘這回是要買蛋糕還是又要自己做呢?”
她剛哭過,一路風吹下來,臉上的淚漬干透,她想扯唇回以一笑,可最終臉頰僵硬到還是沒能笑出來。
只低低說,“自己做。”
殷初上回給陸銘弋做的生日蛋糕就是在這兒學的,老板娘是個耐心很好的人,一點點的硬是把殷初一個新手給教會了。
小姑娘好學還長得漂亮,老板娘對她印象也很好,如今也明顯感知到了殷初情緒的低落,也沒再多說,按著殷初的要求去后廚拿了她要的材料。
之前就讓她特意留著了,如今便也很快就出來了。
陸銘弋帶著殷初去了之前兩人補習的公寓里,之前來的時候殷初就發現了,公寓廚房里的廚具一應俱全,很多平常人家里沒買的這里也有。
殷初怕他餓,到了地方就進了廚房煮面,煮面不用多久,幾分鐘就好,煮完就端出去放到桌子上。
她叫他,聲音依舊溫柔到透著小心,輕聲哄他,“你先吃面好不好,我等會兒就好。”
陸銘弋聞聲抬眼,黑暗的環境來不及發覺,如今才看到他眼里全是紅血色,直勾勾的望著她。
殷初心口一滯,疼到不行。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斯人已逝,說再多的安慰話也不過是拉出那段回憶讓他再痛苦一遍。
她癟起唇,脆弱的不行,“你不吃我又要哭了。”
殷初看到陸銘弋終于動了筷才轉身回到廚房,說好了考完試要給他做蛋糕吃的,本來可以不用這么趕的,但殷初想要他心情可以稍微好一點兒,也想……
多陪陪他。
殷初只打算做兩人份的蛋糕,材料齊全,很快就打發好了要的蛋糕漿,送入烤箱。
屋內沒那么冷,殷初進了屋就脫去了校服外套,里頭只穿了件打底衫,她捋高了袖子,露出一節藕般的小臂。
趁著空隙,她回頭正想看看陸銘弋時卻感知到有人突然靠近了她。
陸銘弋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來的,直接攬過她的腰肢將她抬高,猝不及防被人放到案臺上坐著。
他將她雙腿打開,自己貼近著她,一股不可忽略的煙味便也爭先恐后的入了鼻。
她茫然的正要看清眼前人,他卻兀自低下了頭去親她的唇。
但說是親,唇瓣傳來那一陣陣細密的疼又不再彰顯著他是在咬著她。
他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強迫著她抬起下顎迎合,他呼吸格外粗重,像是快要溺斃的人貪戀的呼吸著這世間最后的那一點空氣。
殷初有些疼的厲害,本能抗拒的想要推開,可到了最后卻還是伸出手抱緊了他。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分擔他的難過。
纏綿交織的夜,終歸是太過暗了些,那般的風聲搖曳蟲聲嘶啞,帶著無人可知的孤寂與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殷初的頸間傳來濕熱,一滴又一滴,帶著少年隱忍了許久的悲痛。
他埋在她肩頸間,終于愿意同她說話,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哽咽。
“外婆很痛苦,很痛苦。”
“腦癌晚期帶來偏癱,后期的外婆已經下不來床了,儀器支撐著她最后那點薄弱的呼吸,我不敢看她,一看到她,我就只能看到她眼里數不盡的惋惜與疼痛。”
“我執拗的不愿意放棄,醫生也來勸我說外婆現在吊著的每一分鐘都是錐心的痛苦。”
“最后的那一晚,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握住了我的手,哭著跟我說對不起,說外婆已經沒力氣了,撐不下去。”
“那天晚上,是我拔走了屬于她的最后那一點氧氣,她在我面前一點點變得僵硬,最后徹底沒了呼吸。”
“阿春吶,我最后一個對我好的親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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