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世驍雄 > 第六十七章毒
  繡衣衛,天子親軍,禁軍三十六衛之一,掌偵緝不法,犯禁豪俠。

  歸屬繡衣衛管轄的詔獄,在上京城算是兇名赫赫的地方了。

  這里關押的犯人都很特殊,大多數都是憑借武藝過人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士,州郡豪強,亦或是權貴子弟,普通人是沒機會進來的。

  而這這些犯人中,有一種犯人更為特殊,他們都來自一個江湖組織,名叫紅蓮道。

  近幾年,朝廷抓獲紅蓮道最大的人物,就是方涯。

  在城陽公主的指示下,請動了皇城司老祖宗簡大先生才把這位紅蓮道上京舵主擒獲,順道他們在上京城的暗樁幾乎全部拔除。

  無論是繡衣衛還是皇城司,對城陽公主殿下都是佩服的緊。

  詔獄天字號牢房,是關押重要犯人的重地。部分晝夜都有緹騎巡視。

  今日當值的陳定六、梁守程、張虎三個繡衣衛緹騎,穿著護住前胸腹部半身甲,腰佩柳葉刀,頭戴著圓盤兜鍪,上面豎著紅纓,一套緹騎的標準裝飾。繡衣衛本就是禁軍中難得的精銳,其中緹騎可以說是精銳中的精銳。

  在巡視了一圈牢房之后,幾個緹騎就坐在桌子前等著買飯的同僚。

  幾人等到太陽都快落山了,當值的另一個緹騎魏十一拎著一壺酒和幾包熟食終于來到了。

  坐在桌前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幾人急切道:“十一郎,你怎么來的如此慢。是不是買吃食的時候又順路去了妓館了?”

  魏十一聽后笑著道:“陳定六,你阿耶我若是去逛妓館,不得明天早上才能出來?你以為我是梁守程?那么快?”

  “去去去,少拿你們耶耶我說事。”另一名叫梁守程的繡衣衛笑罵道。

  陳定六道:“沒去妓館你怎么這么半天才回來?”

  魏十一道:“剛才街上有熱鬧啊,我就多打聽了一下。你們想不想聽?”

  梁守程道:“有什么就趕緊說,別賣關子。”

  魏十一得意道:“英國公府的三郎君,小傅將軍,你們都還的記得嗎?”

  幾人同時翻了個白眼,“魏十一,你在說什么屁話呢?上京人誰不知道忠義三郎?去年河西大捷,傅郎君白亭之戰八百鐵騎就大破金帳蠻子數萬大軍,咱們上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再者說,傅郎君還是城陽殿下的未婚夫婿,要不是這個不知道,還混什么繡衣衛啊。”

  傅津川十幾歲的時候就是名動上京城的“忠義三郎”,揮揮手就能讓一個個平日里眼高于頂的上京豪俠們俯首帖耳。

  繡衣衛里要是有人還不知道傅三郎是什么人物,那也趁早甭干了。

  幾個人把酒都倒上,把油紙包的吃食也都打開,里面放著幾樣熟食,如醬肘子,羊蹄,燒鵝和一摞油餅,幾人就這酒就邊吃邊喝起來。

  按照繡衣衛的規定,當值期間是不能喝酒的,不過規矩死的人是活的,一般當值的緹騎們喝點酒,不耽誤差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定六拿起一塊帶皮的醬肘子肉旋進嘴里道:“對了,魏十一,你阿兄魏十郎不就是跟著傅郎君去了河西嗎?現在聽說已經得了官身了,嘿,這命真好。”

  喝了一杯酒,魏十一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命好?好個屁,那是我阿兄跟著傅郎君一刀一槍打出來的。阿兄來信說,去年白亭大戰的時候,他們幾百人對著幾萬人猛沖,他幸虧穿著重甲呢。不然得射的跟刺猬一樣。”

  陳定六道:“魏十一,我跟你說,你還真別不愛聽,你阿兄就是命好,你以為誰都能在跟著傅郎君一起沖鋒陷陣?我陳定六要是有這機會,二話不說就上,活下來可就是最少能得個官身。”

  張虎道:“這話不假,能進傅郎君法眼,替他賣命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的,你阿兄確實命好。等他回來可就比咱們齊校尉的品級都高了。”

  這時候陳定六想起來,“對了,剛才岔過去了,魏十一,你剛才要說什么來著?你在外面撞見什么稀奇事了?”

  魏十一一拍腦門:“我跟你們說,剛才在外面,正碰上報捷的,河西大捷,傅郎君又打勝仗了,我特意去皇城門邊上看了飛捷文書,疏勒城下,傅郎君三千人,大敗青唐六萬大軍,連那拓跋赤德都差點被傅郎君擒了,這老兒連自己的旗號都沒來得及帶走,大旗都被傅郎君奪了。還有武威軍使薛琮將軍,滅了月真國!”

  “什么?竟有此事?”

  “傅郎君居然如此神勇?”

  幾人正驚呼呢,卻聽見“咳咳咳。”

  這熟悉的咳嗽聲直接讓幾人放下手里的酒碗,然后站起來,一臉驚慌失措的看著來人。

  咳嗽聲來自他們的頂頭上司,繡衣校尉齊鴻。若只是校尉齊鴻在這,到沒什么大不了的,說不定還會坐下跟他們一起喝一口,在吹幾句。

  關鍵上司的上司,千戶胡蘭卿也在。

  最關鍵的是,千戶胡蘭卿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的宦官,皇城司提舉,高金剛。

  這就很尷尬了。

  “你們幾個,當值期間,在此飲酒,成何體統?”

  校尉齊鴻三十多歲的模樣,留著山羊胡子,七尺多高。直接走到幾人身前怒斥道。

  一邊怒斥一邊還跟他們使眼色。

  幾人一同趕忙彎腰躬身請罪,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千戶胡蘭卿二十五六的模樣,清俊臉上看不出喜怒,一雙狹長的鳳眼透著寒意,他身穿藍緞子飛魚繡衣,頭戴幞頭,腰中配著一柄古樸腰刀。

  “你們就是這么當差的?”

  反倒是皇城司提舉高金剛開口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誤事就行,那個姓魏的小哥,聽說你兄長是傅郎君身邊的節從?”

  魏十一緊忙道:“回高中官的話,我兄長原是上京游俠,因此與傅三郎君結識,后來跟隨傅郎君去河西戍邊,去年來信升了七品的校尉。家父還為此高興了一陣。”

  “原來如此,你兄長既然是郎君親信,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高金剛雖然名為金剛,但長相頗為秀氣,看著也就跟胡蘭卿年齡相仿。

  魏十一急忙道:“不敢不敢。”

  他自然是清楚高金剛是城陽公主的身邊得用的宦官,而兄長是傅郎君的親信,說是一家人自然是抬舉他。

  拉完了關系,高金剛道:“胡千戶,咱們先辦正事吧。”

  面色微寒的胡蘭卿點點頭,然后校尉齊鴻道:“魏十一陳定六,拿著鑰匙,去關押方涯的地方。等我回來在收拾你們。”

  “諾”

  兩人急忙按著取了鑰匙,然后走在前面帶路,然后走到了詔獄深處,用鑰匙打開一道槅門,然后還有一道槅門,這次卻是齊鴻取出鑰匙把槅門打開。

  打開之后,才是真正關押重犯地方。

  一路走到最深處的牢房,魏十一又是拿出一串鑰匙把門打開,這件正是關押紅蓮道舵主方涯的牢房。

  此時的方涯,并沒有如想象中那么狼狽,雖然穿著囚衣,卻相對來說很干凈,也沒有什么受刑的痕跡,頭發也被打理的很利落。

  牢房除了床鋪,還有一張書桌和椅子,上面還有筆墨紙硯。

  方涯看到幾人也并沒有苦大仇深的,反而笑著打招呼,“高金剛,胡蘭卿,還有你...不好意思忘了你是誰了。”

  被忽略的齊鴻倒是沒什么意見,他寧愿這個人永遠記不得他是誰。

  “方舵主,別來無恙啊,怎么樣還沒想好,給咱家一點有用的東西?”

  方涯道:“你們也知道我是紅蓮道的舵主,還姓方,就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現在武功也廢了,身上最少中了你們皇城司下的十幾種慢性毒,人也是廢了,我說實話,已經給不指望活著出詔獄了,所以你們趕快動手吧,該用的手段也用到差不多了吧?”

  方涯在被擒獲的頭幾個月里,被灌下各種毒藥,在詔獄的刑房里幾乎挨過了所有的大刑,皇城司和繡衣衛仍舊沒有從他的嘴里拿到一點消息。

  隨后城陽公主就吩咐皇城司停止用刑,還找了大夫給他調養治傷,之后就一直沒有對他用刑,雖然仍舊關押在詔獄最深的牢房中,還對他下了很多種慢性毒,但境況已經大為改觀。

  每日吃的都不錯,還有清水給他梳洗。

  給他留下筆墨紙硯,讓他自己慢慢想,如果有什么想交代的就寫下來。

  但是這幾月來,他也就是實在無聊的時候在紙上寫上一些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從不曾寫下半點有用的東西。

  而今天看到高金剛和胡蘭卿兩個人,他還以為這兩人送他上路的,不過現在看起來不像啊。

  “方舵主,你不用這么心急,雖然您什么都不想說,但沒有關系,殿下她菩薩心腸,決定放你出去。”

  高金剛笑著道。

  方涯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放他出去?開什么玩笑?

  朝廷對于紅蓮道一向是寧殺錯,不放過。但凡是跟紅蓮道有關的,都必然會被連根拔起,現在居然說要放了他?不可能!

  難道是圣公出了什么條件交換自己?

  方涯是紅蓮道舵主,姓方。

  紅蓮道的歷任圣公,都姓方。

  甚至現任圣公,正是方涯的堂兄。

  所以他很清楚,圣公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在紅蓮道,只要被朝廷抓住了,基本上沒有活路了。

  現在居然說放了他?

  “放了我?真的?”

  方涯有些詫異的問道。

  高金剛點頭道:“千真萬確!殿下還在陛下哪里討了恩典,赦你無罪,非但如此,還封你做繡衣衛千戶。你以后跟胡千戶就是同僚了。”

  方涯是萬萬沒想到高金剛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沒想到,高公公你還會說這種笑話。哈哈哈哈。”

  笑過之后,半晌才嘆氣道。

  “你們好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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