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世驍雄 > 第一百零八章臨別之禮才作響
  “臣燕王世子吳藥師,恭請圣安。”

  “朕安,起來吧。”

  “謝陛下。”

  此時的道君皇帝趙令淵穿著一襲寬綢道袍,玉簪束發,束個道髻,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而旁邊,則坐著一老一少,正在對弈。

  少年人圓臉,眉目清秀,但眉間因為思慮過度,所有有三道豎紋,穿著五品的綠袍,腰上掛著代表圣眷的銀魚袋。卻是太子中允林長沅,此子落子手勢極為標準,就像下了幾十年棋的大國手一般。

  對面則是英國公傅懋修,大馬金刀,正襟危坐,背挺得比直,手勢極為隨意,但每落一子,仿佛將軍發令,猛士揮刀。隱約有殺伐之氣。

  而圍在對弈的兩人周邊,觀戰者除了道君皇帝和太子殿下外,也還有幾人他也大致都認得:傅家兄弟,宰相李輔之,新任御史中丞陳伯遠,新任吏部尚書江亮,還有一名年輕人他不知道名姓,只知道是東宮屬官,應該是太子親信。

  這樣的情景吳藥師多少有些意外,只看這些觀戰者,就知道下這場棋的兩人應該是有極高棋藝的。

  道君皇帝揮手招他過去,他也跟著看了半盤棋。

  “你們繼續,大郎,三郎,還有吳世子,你們幾個年輕人跟朕出去走走,透透氣。”

  “是。”

  道君皇帝開口道,這邊幾人受命跟著他出了精舍,走在宮里廊道。

  趙令淵臨著要出門前,大太監田輔國拿過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自從上元夜之后,田輔國徹底壓到了李進忠,成為道君皇帝面前最為得用的宦官。

  原來上元夜那八個宮女之所以能湊到一起,也正是因為紅蓮道的暗樁給李進忠手下的管事太監送了些銀錢...時候這事被翻出來,那管事太監直接被杖斃了,李進忠因為失察之罪被貶去看守皇陵了。至于還能不能回到宮里,那就得看造化了。

  而吳藥師則在暗里驚嘆,大郎是叫太子,三郎是叫傅津川,光看這稱呼,也能聽出傅家三郎的圣眷如何,這就跟叫自己子侄一般親近。

  “這將近三月天,不冷不熱的,最適合出行。三郎這段時間有沒有出去射獵?”

  聽到道君皇帝問話的傅津川笑道:“臣倒是想去打獵,不過想著北苑的禽獸也不多,我要是去幾趟,怕是等春獵眾人就沒有獵物可獵了。”

  “哈哈哈哈,也是,北苑如今養的猛獸確實少了,要是讓你去外面射兔子,也是難為你了,上京這邊虎豹又少都在深山之中。那就等春獵的時候,給朕看看,你這騎射功夫現在如何了。”

  道君皇帝話里透露出的一個信息,那就是他會親自參加春獵。要知道他可連著許多年的春獵都沒有參加了,近幾年宮門都不怎么出,去年的冬祭大典都是太子主持的。

  現在要去參加春獵了?什么意思?難不成對太子不滿?準備站到前臺了?

  看著也不像啊...

  吳藥師低眉順眼的走在后面,對于道君皇帝還有太子傅津川三人說話完全沒有插話的空間,突然他覺得有些可笑。

  即便是未婚,他吳藥師按照道理來說跟道君皇帝和太子殿下的關系應該更近一些,畢竟他是皇帝的正牌女婿,太子殿下的妹婿。而傅津川只是一個侄女婿,堂妹之婿,遠近這都不用說了。

  但偏偏現在的情況就是,他跟個外人一樣。

  這事情倒是挺耐人尋味的。這也說明了,遠近親疏有時候還真不看血緣和名義。

  “吳世子抄寫道德經,可有些心得?”皇帝突然的發問,把神游的吳藥師拉了回來。

  “回稟陛下,臣愚鈍,道德經委實有些深奧了,抄寫幾十遍,如今勉強能說得上一知半解?”

  吳藥師很謙遜的說道。

  “呵呵呵,不錯,你這個年紀,若一知半解,已經算是不易了。今天突然請見,是有事情吧?”

  “不敢欺瞞陛下,確實有些事。”

  “直言。”

  “臣遵旨,臣以為,佛門導人向善,救濟貧苦...”

  吳藥師這邊正說著,就發現趙令淵腳步突然停下了,然后回過頭來看著他。

  急忙低下頭,嘴里的話也停下了。

  “抬起頭來。”

  吳藥師聽到趙令淵的話以后,緩緩抬起頭,看見那雙深邃的眼睛,頓時間覺得如墜冰窟,又再度低下頭,不敢直視。

  此刻的吳藥師覺得胸口堵了一塊石頭一樣,氣都喘不勻,甚至覺得手腳都有些冷。

  已經臨近三月,此時又陽光正好。

  “朕知道你要說什么了,也清楚你們吳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后面的話就不用說了,聽了心煩,也壞心情。”

  吳藥師拱手道:“是。”

  此刻這位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燕王世子,早已經汗流浹背了。跟在三人身后亦步亦趨,也不在說話。

  一陣風吹過,直接讓他打了個冷顫。

  這時候倒是傅津川,看著他的樣子開口道:“吳世子,你這怎么走了這幾步路就開始冒虛汗?這你身子骨也太虛了,風月之地以后還是要少去啊。沒事還得多活動活動筋骨...”

  吳藥師聽了這話,哭笑不得,以前倒是總去,但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可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但傅津川跟他說這個,他也不能辯解,只能賠笑道:“傅侯爺說的是。”

  道君皇帝的興致很足,在外面走了小半個時辰,這邊才回了精舍。

  而英國公與林長沅正在黑白之間殺的難分難舍,最終兩人以英國公兩勝一平不敗結束了對弈。

  林長沅坐起身來對著英國公深深一緝。

  “多謝國公賜教。”

  “長沅不需多禮,你的棋力已經很高了,方才我也是機關算計,才勉強贏了你幾目。不過這里卻有一言與你分說,你的勝負心太重,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有些時候要將勝負,置之度外。”

  “多謝國公教誨。”

  “這姜看來還是老的辣啊。”這話卻是道君皇帝說的,卻也引得眾人一陣笑聲。

  隨后,趙令淵只留下英國公傅懋修,剩下所有人等,包括太子殿下都讓他們退下了。

  兩人也坐在棋盤上前,很隨意的落子,趙令淵一邊看著棋盤嘴上說道:“吳藥師這小子,你覺得如何?”

  傅懋修一邊落子也不影響說話,“不過剛認識了不到半日,我能覺得如何?再說了,他是你女婿,又不是我女婿。不過跟這小子聊了幾句我才知道,現在的上京風月場子比咱們那會差遠了。”

  “滅佛之事,你怎么看?”

  “滅佛不算是大事,但多少也會引起些亂子,各都督府需要換些精明能干的將領,有了亂子好直接壓下去。除此之外,還要防著紅蓮道跟佛宗勾結起來...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是已經勾結在一起了。陛下之前做的邊軍和禁軍將領移鎮對調,也是為了應變吧?”

  “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你。如今河東有定國公坐鎮,河北也就亂不了,關中有雍王,劍南道有蜀王和鎮國公,南京建鄴有衛國公坐鎮,江南無憂,不過兩淮卻是個難題,揚州都督趙文節是個不得用的,你可有人選?”

  “哈哈哈,實不相瞞,我今天正是為揚州大都督來的。”

  趙令淵放下棋子,抬頭看了看傅懋修,“你?不行,現在上京城這邊離不了你。這新軍你還得幫我管著。”

  傅懋修道:“自然不是我...我家三郎如何?”

  趙令淵聽后一愣,隨后點頭道:“三郎...倒是個好人選,正該用三郎的銳氣,震懾一下江淮兩地的宵小之輩...我原本想著留他在上京待幾年,給你做個副手,也讓他清閑兩年,不過讓他做揚州大都督,卻要選派一個老成持重的長史。”

  傅懋修道:“崔方翼如何。”

  趙令淵笑道:“好啊,你是早就想好了,我猜猜,這是三郎自己想要去揚州吧?不對不對,若是三郎,他想出外,定然是河西或者朔方...那就是兕子了...”

  傅懋修也笑道:“公私皆宜嘛。”

  “金帳汗國還有青唐你怎么看?雖然暫時沒有戰事,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眼下邊疆不宜再起戰事...”

  “不用擔心,青唐大君拓跋赤德被三郎殺吐血而還,現在還在病榻之上,諸子爭位,現在自顧不暇了,至于金帳,我從河西臨走之前,可是給黃金家族留了一份大禮...”

  傅懋修一邊說著話,一邊把一枚棋子落在棋盤的西北角,若把天下比喻成棋盤,這個位置就在河西。

  仿佛是對傅懋修落子的呼應,與此同時的北境,金山腳下的草原上,聚了成千上萬的北境人。

  一個身材雄壯的漢子,穿著破舊的皮袍子,手中拿著一把染血的彎刀在人群中高呼。

  “我們為黃金家族,打造兵器,但這些兵器卻成了黃金家族奴役我們的工具,他們隨意出入我們的帳篷,凌辱我們的妻子和女兒,隨意的牽走我們的牛羊,讓我們的老人和孩子凍死餓死在冬天,我們本來都是狼,但是現在活成了狗...”

  “哪怕流盡最后一滴血,我們也要跟黃金家族戰斗到底!”

  “為了生存和尊嚴!”

  宣嘉十八年三月初,金山腳下的葛羅祿部族長,帖木兒,會同西部大小十幾個部族,共同在金山腳下會盟,殺掉王庭派來監察的事務官,舉起反抗黃金家族的大旗。

  北境,戰火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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