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世驍雄 > 第二百三十四章武肅
  病榻上的馮神績神志還很清醒。趙令淵此番前來探視,除了要送他最后一程,必然也是有問策于榻上的意思。

  這最后的君前奏對,自然是要屏退左右。

  連帶著馮家人和隨行的文武,都在院落中等候,坐在塌前的趙令淵看著馮神績道:“馮公以為,紅蓮之亂幾年可定?”

  馮神績沒回答,反而是極為大膽的反問道:“陛下此事,可問過英公。”

  趙令淵輕輕的一頷首然后道:“自然是問過,英國公說,短則三年。”

  馮神績笑道:“陛下其實想問的是有沒有速勝之法?”

  “是也。”

  “卻要讓陛下失望了,老臣也無良策可以速勝。紅蓮作亂,其實根子在什么地方,陛下也清楚,只是投鼠忌器,老臣以為正好借紅蓮之亂整肅官場,清掃積弊。”

  趙令淵很認真的思慮了一下,沒有再這件事上繼續追問下去,而是繼續問道:“禁軍糜爛,邊軍卻是久戰精兵,如今尚可支應,可若是長此以往,強枝弱干,如之奈何?”

  邊軍善戰,遠勝于禁軍。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但想要整肅禁軍,很難。

  首先就要面對的是百年來一直執掌兵權的勛貴將門。勛貴將門打仗做事不含湖,但撈錢更不含湖。

  從軍餉、軍糧、馬匹、草料、軍械這些人是都得過一手。

  至于邊軍,就不敢這么干。最多是吃幾個空餉,其余的誰敢隨便亂伸手?

  畢竟是要打仗的。

  現在河西、河東、朔方、隴右四鎮,外加劍南、河北的邊軍已經有數十萬大軍了。

  加起來人數比起禁軍還要多。

  雖然已經開始讓禁軍和邊軍小規模換防,并抽調邊軍組建了新軍。但邊軍仍然是對禁軍占據這絕對優勢。

  因此趙令淵希望能夠解決這個隱憂。

  馮神績道:“此事,仁宗皇帝和先帝也曾問過我與傅武毅王,這后來才有了把能戰的邊軍將領調到禁軍為將的常例,但禁軍風氣如此,邊軍將領來了禁軍沒多久也是跟著一起有樣學樣,只能以新軍逐漸代替禁軍,在令新軍與禁軍輪換駐防,而務必以朝廷勛貴為邊鎮大將,若有殊功者,當賜其名爵,卻不可使其常據邊地,節度使、都督軍事以及軍使,都需要輪換移鎮,以防在出個燕王府...”

  馮神績跟燕王府的恩怨是滿朝皆知的,但這時候卻不是給燕王府上眼藥,而是完全是就事論事。

  因為燕王府事實上已經是尾大不掉。是朝廷難以掌控的邊地藩鎮。

  跟最根源,就是第一代燕王在遼東鎮守太久了,身為異姓王,擔任平寧節度使超過了十年,等到現任燕王,直接順利成章的讓遼東跟了他的姓,不光是燕王的爵位世襲罔替,節度使的位置也同樣世襲罔替了。

  ….既然提到了燕王,趙令淵肯定也是要問問這始終懸而不發的燕王府該如何處理。

  “燕王府兩代人據守遼東三十年,根深蒂固,朝廷若要撤藩,只能以大軍翦除,此外別無二法,燕藩擁兵十萬,又有藩兵助戰,因此撤藩之前需要做完全之準備...”

  “老臣以為,剿滅紅蓮之后,若是錢糧能夠支應,就可以乘勢而為,以得勝之師,陳大軍與幽燕,另其移鎮,若是不肯,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以朝廷大軍討伐之...”

  馮神績斷斷續續回答了問策。

  趙令淵問的其實也就是三件事,平紅蓮、禁軍邊軍如何平衡以及如何削藩。

  這三件事,馮神績給出的策略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奇謀妙計,都是老成謀國之言。

  根究其本源,這三件事的根源都不在道君皇帝身上。

  紅蓮道活躍已久,歷來是禁之不絕,剿之不盡。而紅蓮道每次能夠掀起一場動亂,其實都是因為朝廷的吏治敗壞,官吏們上下其手,橫征暴斂,讓那些貧無立錐之地,還要應付徭役賦稅的升斗小民不得不揭竿而起。

  但凡能過太平日子,紅蓮道那些人就是求爺爺告奶奶也未必能求來人跟他們一起造反。

  可若是老百姓活不下去了,那就只剩下落草為寇一條路,沒有紅蓮還有黃蓮、白蓮。

  至于邊軍禁軍,這是太祖爺的軍制,建國之初期的禁軍那可是橫掃天下的精銳,可不是現在那些一石弓開著都費勁的廢材。

  這是天下承平日久的帶來的副作用,將驕兵惰,久不習戰自然會是這樣一番境況。

  至于尾大不掉的燕王府,那是宣宗封的燕王,仁宗皇帝沒能及早給他移鎮,武宗皇帝的時候想動手已經勢大難制了。

  這些事情,道君皇帝都不是始作俑者。

  但卻眼下卻都需要他來解決。

  畢竟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天下共主。

  繼承了列祖列宗的基業,自然也就要解決這些列祖列宗留下的問題。

  當然他也可以做個湖表匠,縫縫補補,也能讓這大晉勉強撐下去,不至于亡了天下。

  但到了太子上位的時候呢?

  亦或是太子之后呢?

  趙令淵不想做個把問題都留給后人的皇帝,只能試著將這一團亂麻縷清。

  “今日有勞馮公了,馮公可還有交代?”

  馮神績聽后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老臣的確有幾件事要說,這第一是長子馮琦,無賢無德,還屢犯綱紀,老臣已經廢除了他宗子之位,定國公之位卻是朝廷名爵,雖然世襲罔替,但卻要陛下準許,老臣想讓二子馮瑒為嗣子,襲爵。”

  趙令淵點了點頭:“這事朕準了。”

  “其二,老臣希望陛下可以看顧一下光晦。”

  “光晦是朕的女婿,又是太子的衛率,日后定然是大晉的棟梁。”

  馮神績聽后眨了眨眼睛,然后道:“多謝陛下隆恩。這最后一言確是想勸諫陛下,卻有些孟浪。”

  “馮公請直言。”

  “陛下御極天下二十載,雖未大治,但老臣知陛下宏圖,想要澄清天下,一掃積弊,使海晏河清,可偏偏有逆賊連番作亂,此事卻不是陛下之過,陛下切莫自責,坊間雖有誹謗之言不過是無知之人受人蠱惑而已...”

  趙令淵聽著馮神績最后的絮絮叨叨一般的話,心里卻多了一絲暖意。

  這最后的一番話,不像是個臣子勸諫皇帝,倒像是個長輩寬慰晚輩。

  這番話要是放在平時,卻是有些僭越了。可在眼下,對道君皇帝來說,完全不以介意對方這一輩子最后一次的“倚老賣老”。

  宣嘉二十年五月初五夜,西北星墜,定國公馮神績薨。

  道君皇帝遣太子同母弟嫡出六皇子代祭,并贈“司徒”“尚書令”“太尉”“上大將軍”。

  謚號“武肅”。

  一世驍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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