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原本置身于寧靜之中的燕王府后宮。
隨著許奕一聲大喝以及一道母庸置疑的命令。
而瞬間‘熱鬧’起來。
許奕方轉身快速離去。
其身后的一眾宮女尚未來得及細想,便以一種平生從未有過的速度朝著前朝良醫所奔去。
更有甚者為了遠超其他宮女第一個趕至前朝良醫所,其不惜丟掉腳上那略顯累贅的鞋子。
赤著腳踏在深秋尾聲冰涼的青石板上。
然。
無論燕王府后宮的宮女之間競爭何等之激烈。
那群宮女自始至終都未有一人因競爭亦或者驚慌失措而大喊大叫。
甚至于暗中向其他宮女下絆子。
管中窺豹中,自可見王秋瑾治理后宮之成效。
臨進長春殿的許奕,在聞得身后急促腳步聲后,不由得微微側首看向身后玩命般朝著前朝跑去的宮女們。
微微點頭后,便不再理會此事,繼續大踏步地朝著長春殿寢殿走去。
......
......
“嘔~!”
許奕方一臨近長春殿寢殿。
便聞得寢殿內傳來一道極重的嘔吐聲。
聞言后許奕眉頭不由得瞬間緊鎖起來。
隨即加快腳步朝著寢殿內奔去。
“秋瑾。”
許奕快速推開寢殿門朝著王秋瑾沖去。
“孫神醫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許奕神色略顯慌張地邊輕輕拍打王秋瑾后背邊快速開口安撫道。
自二人定下終身的那一刻起。
王秋瑾便已然成為了許奕的‘家人。’
此家人乃真正的家人,而非其與正德帝與許雍之間的那種‘家人。’
若非如此,許奕自然不會這般緊張與慌亂。
常言道關心則亂,大抵莫過于此。
“好......好些了。”
王秋瑾微微擺手,隨即在許奕的攙扶下緩緩坐于床榻之上。
原本因干嘔而微微煞白的臉蛋此時竟呈現出些許病態之紅。
明亮雙眼中更是布滿了水氣,大有隨時自眼角滑落之跡。
許奕見之,心中忽起濃濃心疼之感。
“先躺一會兒,孫神醫馬上就到。”
許奕邊上前掀開棉被邊盡可能地放輕聲音道。
“嗯。”
王秋瑾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緩緩俯身,欲褪去腳上鞋子。
“坐好別動。”
不待王秋瑾徹底俯身,許奕便一把攙住王秋瑾。
隨即快速蹲下身子,伸手緩緩褪去王秋瑾左腳繡鞋。
“這......這怎么使得......”
許奕方將王秋瑾左腳繡鞋退去,尚未來得及觸碰到右腳之際。
王秋瑾右腳微微偏移,滿臉羞紅之意地輕聲開口道。
“你我夫妻之間,哪里有什么使得使不得一說?”
許奕抬頭看了一眼滿臉羞紅之意的王秋瑾,隨即快速伸手輕輕握住王秋瑾右腳。
緩緩將其輕輕褪下。
“歇息會兒,孫神醫馬上就來。”
許奕緩緩抬起王秋瑾雙腿,將其平放于床榻之上。
“嗯,好。”
王秋瑾心中滿是暖意,聞言后極其乖巧地點了點頭。
許奕見狀輕笑一聲,隨即緩緩起身輕輕地揉了揉王秋瑾的秀發。
其面上雖在笑,但眼神里卻滿是擔憂之色。
‘怎么還沒來。’
王秋瑾方躺下不過百余息的時間,許奕心中便直感好似過去了半個世紀之久。
心中亦是不由的暗暗著急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刻鐘之久,也許僅僅只是過去了百余息。
許奕忽然勐地拍了一下自己額頭。
心中更是不由得連連自語道:‘關心則亂,當真是關心則亂,我怎么把這么簡單的事情給忘記了。’
話音落罷。
許奕急忙自床榻一邊快速起身,隨即伸手探向王秋瑾額頭。
幾息后。
許奕仿佛生怕不準般,急忙伸手探向自己額頭。
再三確定王秋瑾額頭并不發燙后。
許奕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夫君,怎么了?”
王秋瑾見狀不由得微睜雙眼,滿是疑惑道。
“無事無事。”許奕心中微松,隨即微微擺手道:“你且好好歇息,一切有我。”
“哦,好。”
王秋瑾聞言再度極其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聽話地緩緩閉上了雙眼。
事實上其除了直感反胃外,身體并無其他不適。
只不過此時的許奕實在是太緊張了。
而一個一向胸有成竹、古井不波的人忽然緊張起來后。
其自身的那種緊張情緒,自然而然地便會朝著身旁的人傳遞。
最終使得并不緊張的人,亦開始緊張起來。
此時的許奕與王秋瑾便是這般。
就在許奕面上不顯,心中實慌之際。
長春殿主殿內忽然傳來一道滿是慌張無措的聲音。
“王爺,奴婢將孫神醫請來了,您在哪兒。”
許奕聞言輕輕地拍了拍王秋瑾的柔夷小手輕聲道:“我馬上回來。”
“嗯。”王秋瑾微微點頭細若無聲道。
見狀。
許奕緩緩自床榻起身,隨即快步走出了寢殿。
“臣孫緲,拜見王爺。”
“奴婢檀兒,拜見王爺。”
許奕方一走進長春殿主殿。
恭敬立身于主殿內的一老一少快速面朝許奕行禮道。
那一老,身著一身藏藍道袍,滿頭灰白之法被其以一根木簪簡單地盤成太極髻。
那一小,身著一身王府宮女衣衫,赤.腳、亂發,神色間多見慌張之色。
“免禮。”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快速道:“孫神醫快快隨孤來。”
話音落罷,不待孫緲有所回應,許奕便快步朝著寢殿走去。
方一走入寢殿,許奕便快速自一旁提起一木凳放置于床榻一旁。
隨即轉身道:“方才秋瑾一直嘔吐,煩請孫神醫細細診脈。”
“是。”孫緲見狀顧不得行那俗禮,答應一聲后快步走向床榻旁的木凳。
孫緲快速入座后,略一平復呼吸,隨即快速自道袍袖擺中取出一方潔白輕絲手帕。
潔白輕絲手帕方一覆蓋住王秋瑾手腕。
孫緲便快速探出手指穩穩落于被那潔白輕絲手帕所遮掩的脈搏之上。
十息時間眨眼而至。
然孫緲依舊保持著診脈的姿勢,且自身一動不動。
百息時間匆匆而過。
就在許奕暗中著急之際。
孫緲忽然面色微微一變。
隨即輕抬手指,幾息后手指復又落于被那潔白輕絲手帕所遮掩的脈搏之上。
相較于方才。
此時的孫緲面色稍顯凝重些許。
許奕見狀心中勐地咯噔一下。
數次張口有心想要問些什么。
但卻因擔心其出言詢問會影響到孫緲的診脈。
故而其數次張口后,最終又是數次閉口。
匆匆百余息再度閃過。
孫緲面色稍顯凝重地再度緩緩輕抬手指。
兩三息過后,復又落于那被潔白輕紗手帕所遮掩的脈搏之上。
許奕見狀,心中不由得愈發喘喘難安。
數次張口,最終還是頗為無奈地閉口不言。
無人知曉許奕此刻感受。
更無人能體許奕此刻之慌張與無力。
那所謂的孫神醫并非許奕于就藩路上搜集而來。
而是得自晉王府良醫所。
其于那晉王府良醫所中本就擔任良醫正一職。
若非許奕就藩之前,許鎮多次至良醫所相請。
那孫緲絕不會遠離京師,舟車勞頓至兩千余里外的燕王府擔任良醫正一職。
而能讓許鎮多次相請之人,其自身醫術自然是極其高超。
若非如此,當朝唯一一位七珠親王,又何必如此放低姿態。
若連孫緲都言無治,那恐怕當今世上在無人能言可治。
也正因此,再見到孫緲面色凝重時,許奕方才會這般手足無措。
甚至于心有絕望之意。
時間緩緩流逝。
匆匆百息眨眼即過。
就在許奕心中慌張亦或者絕望之意即將登臨頂峰之際。
孫緲第三次緩緩抬起了手指。
就在許奕以為其即將第四次診脈之際。
孫緲緩緩抽離了覆蓋于王秋瑾手腕之上的潔白輕紗手帕。
隨即起身拱手行禮道:“恭喜王爺、王妃,賀喜王爺、王妃。”
“嗯?”見孫緲緩緩起身,方要出言詢問的許奕在聞得孫緲話語后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恭喜王爺、王妃,賀喜王爺、王妃,咱們燕王府將要迎來小世子了。”
孫緲輕撫胡須,滿臉笑意地緩緩開口說道。
“什么?”許奕聞言條件反射般問道:“小世子?”
話音方落。
許奕瞬間反應過來,連忙確認道:“孫神醫的意思是秋瑾有喜了?方才是因有喜方才一直嘔吐?”
“正是。”孫緲輕撫胡須滿臉笑意地微微點頭道:“方才臣接連診脈三次,三次皆是喜脈。”
許奕聞言懸于心頭的大石頭瞬間落地。
口中更是不由得連連道:“還好只是孕吐,還好只是孕吐。”
天知道方才孫緲面色凝重時,許奕腦海中究竟閃過多少最壞的結果。
“愕?”孫緲聞言不由得頓住了輕撫胡須的手掌,滿臉愕然地看向許奕。
反觀自床榻之上緩緩坐起身的王秋瑾。
在聞得許奕言語后,不知為何竟眼眶瞬間泛紅。
兩行清淚更是無聲地自眼角滑落。
“夫君。”王秋瑾緩緩抬手拭去眼角淚珠,聲音略帶哽咽道:“咱們有孩子了。”
“我知道。”許奕條件反射般回答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其本想安撫王秋瑾。
怎料王秋瑾聞聽此言后,眼角的淚水仿佛決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自眼眶洶涌而出。
其身后同為女性的丫鬟檀兒更是早早地便已然淚流滿面。
許奕見狀心中一疼。
急忙上前安撫道:“莫哭,有我在。”
“嗯。”
王秋瑾聞言努力地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止住眼角淚水后。
王秋瑾滿臉淚痕地開口笑道:“夫君,咱們有孩子了。”
“嗯,有孩子了。”許奕聞言條件反射般地開口回答道。
“嗯。”王秋瑾滿臉笑意地重重點頭道:“咱們有孩子了。”
當王秋瑾再三提及二人之間有了孩子一事后。
許奕方才從緊張、擔憂、慌張、害怕、愕然、放松等諸多情緒中徹底回過神來。
‘愕。’許奕面色微微一頓,隨即低聲喃喃道:“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話音落罷。
許奕重重吐出數口濁氣。
隨即正顆心被那突如其來,且無法言喻的巨大喜悅感給徹底包裹。
就連身軀都被那巨大的喜悅感壓迫的略有些不穩起來。
“呼~!”
許奕再度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方才艱難地穩住了心神。
“孫神醫,像秋瑾方才的干嘔大概會持續多長時間?”
許奕穩住心神后,緩緩轉身看向一旁的孫緲開口問道。
“回王爺。”孫緲聞言拱手行禮道:“干嘔一事因人而異,往往最短半月有余,最長則在三個月左右。”
許奕聞言不由得微微皺眉,隨即微微側首看了一眼躺坐于床榻之上獨自傻樂的王秋瑾。
“可有辦法緩解?”
許奕再度看向孫緲微皺著眉頭緩緩開口問道。
“回去后臣于王妃開一記藥方,王爺只需命人每日熬煮即可。”
“此外,臣回去后連夜趕制一種熏香,王爺命人于每日日出之后,持熏香于寢殿內點燃。”
“待熏香燃畢后,命人打開寢殿窗臺,通風一個時辰以上即可。”
“不過在這期間,王妃需暫離寢殿至一處聞不到熏香之地。”
孫緲再度拱手行禮緩緩開口道。
“有勞孫神醫了。”許奕微微點頭道。
“此乃臣之本分。”孫緲聞言再度拱手行禮道:“若無他事,臣便先行告辭,煩請王爺尋一人隨臣至良醫所取此后數日之草藥。”
孫緲微微一頓后,隨即補充道:“此外,那熏香明日辰時前當能制好,王爺命人辰時至良醫所去取即可。”
“好。”許奕微微點頭道:“有勞孫神醫了。”
話音方落。
許奕微微側首看向一旁仍喜極而泣的丫鬟檀兒。
隨即緩緩開口道:“檀兒,你隨孫神醫去一趟。”
“是。”檀兒聞言急忙躬身行禮道:“奴婢遵令。”
待檀兒與孫緲的身影徹底消失于長春殿偏殿寢宮后。
許奕嘴角微微上揚,隨即緩緩走向床榻。
最終于緩緩落座于床榻旁的木凳之上。
“秋瑾,咱們有孩子了。”
許奕輕輕握住王秋瑾的柔夷小手,滿臉皆是笑意地柔聲道。
“嗯。”王秋瑾同樣滿臉笑容地重重點頭道:“咱們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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