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諜邊關 > 第三十七章 湊了個巧
  藺南書院建成,略略比西南萬壽觀晚上一兩年。彼時,整個西南,在大云人眼中,都屬于蠻荒之地,尤以藺南州為甚之。

  那個時候,因為云家祖上和南甌王室的一些特殊前情,兩國之間邊貿不通,藺南州便是大云最接近南甌的一個州府,沒有邊貿,幾乎就處于絕對封閉的狀態,百姓就是靠著特殊的天氣和地理位置,采摘鮮花、香料,配制香品,才得以存活。

  但是活著和活著還是有很多區別的,當時的藺南州,說是個州,實際上連兩湖兩廣兩浙的一個大縣都不如,城池殘破,人丁稀少,更遑論有多少讀書人,闔族都供不出個舉人,整個西南參考秋闈的就少,到了春闈,幾乎就是一片空白。

  那個時候,正是錢師爺罵的那位昏君他爺爺在位時,便指了當時的相爺家三郎,那一朝最懂經世濟民的狀元,剛剛在西北協助安北大軍分田、裁軍,在岐雍關設置新行市立下大功的王塵,出任藺南州主官。

  這是明旨,還有不用旨意的暗旨,江南西路萬壽觀前往西南建立西南萬壽觀、君山女醫館。當然,這一切都因為,君山女醫館那位天才醫女秦念西,是王塵王三郎的結發之妻。

  王三郎在西南一番細致的走訪之后,請了自己的恩師康先生相助,在萬壽觀旁側建立了藺南書院。那位康先生,就是如今的康帝師祖輩,在當時,可是名動天下的學問大家,振臂一呼,從大云各地,為藺南書院延請了不少好先生。

  藺南書院能建成,康先生功不可沒,這是記入藺南書院歷史的,所以,桑晚先生見到錢師爺,還是非常客氣的,盡管錢師爺在康帝師座下,可說是最不成器的弟子,沒有之一。

  今日桑晚先生這里還真是熱鬧,先是祖籍兩浙路的于夫子領著黃景恒來拜訪,然后來了今日本應告假在家的郁開澄,緊接著又來了隔壁兩位道長和錢師爺。

  桑晚先生搞不明白,這些人怎么今日都湊到一起來了,身邊唯一的書童都被他支使得忙亂不堪,還是郁開澄有點做學生做晚輩的自覺,幫著書童張羅起了茶水點心。

  當然了,郁開澄也不是全無私心,本來他今日是來找桑王先生替他阿娘驗香的,突然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他倒不好貿貿然就把那香拿出來了,眼見得隔壁萬壽觀兩位道長進來,更加上還有自家錢先生在,便動了點心思,要是這香真有什么異樣,即使桑晚先生覺察不出,那兩位醫道大家不可能聞不出來吧。

  郁開澄就這么趁著所有人還在你來我往地寒暄,便悄摸摸拿出自己阿娘的藥香點上了,錢師爺本來就是來替東翁來看他家大郎的,郁開澄這么干,自然沒有逃脫他的注意,至于那兩位老道,更是相視一笑。

  桑晚和寧覺、寧德兩位道長久居隔壁,這鄰居做得頗為和睦,話語之間也隨意了些,他沒看見自家學生的小動作,卻在和于夫子、黃景恒閑聊之間,看見了這兩位道長之間的小眼神,便抬著下巴沖這二人道:“你倆笑啥呢?有啥好笑的說出來大家一起笑笑。”

  桑晚先生是雋城人,就是說官話,也始終帶著股子雋城土話的味兒,特別是說快了的時候,就更顯得有些滑稽,于夫子便率先笑了起來:“你這老倌兒,說話說一半就想揭開,我這遠房外甥到底千里迢迢,來一回不容易,你就不能好好給人家答個疑解個惑?”

  說完這句,于夫子有轉頭朝向寧覺寧德二位道長:“還有你們這兩個老道,就隔著一堵墻,哪天不能來,偏偏今天跑來湊熱鬧。”

  錢師爺可不耐煩那位遠道而來的生意人,即便他知曉這位昨兒夜里還在他家東翁府上吃過家宴,當即便道:“你這老夫子早進門一刻,便當我們是來湊熱鬧的,焉知晚上片刻,這里就擺上了棋盤,寧覺老道說他如今能贏桑晚三子,你不想看?”

  于夫子自知,這些人其實都不待見他這個遠道而來的,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的遠房外甥,開始那么說,其實也就是想讓桑晚盡快打發了黃景恒,他倒還自在些,如今錢師爺這么一開口,他一下竟有些被噎住了。

  當事人寧覺撇了撇嘴,說什么都不是,桑晚作為主人,也一時不好說什么,氣氛有了片刻的尷尬,倒是寧德素日便為人圓滑,當即便道:“是貧道和師兄擾了桑晚先生談興,下棋而已,稍待片刻便是。”

  黃景恒要是這時還聽不出這些人話里的機鋒,便也白歷練了這么些年,連忙極其恭敬道:“原是我來得不巧,擾了幾位世外高人雅興,我所請教之事,桑晚先生也都盡心解惑了,只還有一事,想要請教桑晚先生,不知可否。”

  黃景恒都說到這份上,便是錢師爺,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桑晚倒是很客氣示意他繼續。

  只見黃景恒團團一拱手才道:“桑晚先生,諸位高人,不知這世上有沒有一種香,可以一炷香的功夫,便除盡室內沆氣,解開人心郁結,使人心曠神怡?”

  黃景恒環視屋內眾人,但見立于桑晚旁側門邊的表弟郁開澄眼神微縮,便心知自己是問對了,他已經感覺到這些人都不太歡迎他。

  黃景恒今日是打著相詢西南可有新的高品制香的幌子,來尋桑晚先生的,實則是聽隨從報說郁家表弟一大早便出了城,他思量再三,還是決意到桑晚這里碰碰運氣,他實在是太好奇昨日在姨母家沒趕上的那柱香了。

  昨日黃景恒也曾多次把話題扯到那柱香上,可吳太太卻是諱莫如深,不愿多談,更增添了黃景恒的好奇心。他若不在此刻把話挑破,顯得自己就是一心為了生意,那么在他表弟和那位錢師爺眼里,只怕都有跟蹤的嫌疑。

  更何況,若此時不問,于夫子極有可能干脆領著他告辭,可就別說問了,便是聽也聽不著了。

  錢先生不著痕跡地看了郁開澄一眼,見他雖面無表情,卻也很是關注的模樣,便知這也是他今日來尋桑晚的目的之一了,只是這事兒,他家東翁可沒提,里面究竟有什么內情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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