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趕到的時候,墓碑已經被人砸得稀爛,一堆人在拍手叫好,有人甚至還拿著手機錄像。
“你們在干什么!”方曉崩潰地大喊出聲,猛地上前將人推開了,“都瘋了嗎?!他已經死了,你們還要怎么樣?走開!都給我滾!”
“他死了?”圍觀人的人大喊,“他是死了,他做的孽可不會跟著消失!他害死了多少人,我老婆還在醫院里躺著呢!你爸的命就是命,我老婆的命就不是命了?!”
“就是!這破玩意兒害了多少人的命!她是方成國的女兒,能全不知情?大家不要手軟,給我打!”
眾人一擁而上,墓碑旁的花都被撕碎,墓碑也被踩踏,頓時一片狼藉。
方曉尖叫著,哭鬧著,但是沒有人理會她,她拼命撲上去想要護住墓碑,轉瞬就被人踹到一邊。
“滾開!滾開!我不準你們這么亂來!”方曉嗓子都啞了,手肘被人踩在地上。
轟!
墓碑倒地,發出的巨響在方曉耳邊震著,她瞬間失了聲,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瞳孔里的所有光芒瞬間滅了。
“爸……”她張嘴,空中卻只剩下嘶啞的氣聲。
所有的憤怒叫喊已經遠去,除了地上那些染了泥濘的花和七零八碎的墓碑,她什么也看不見。
這塊墓碑是她凌晨求了父親的舊友去訂做的,每一家刻碑的店一聽說要刻方成國的名字,都拒絕接單。而她也沒有多余的錢可以支付這一筆開銷,法院把房子都判走了,她剩下的那些錢光是維持母親的住院費用都困難……
“砸!花圈也砸了!”眾人大叫,腳步踏在墓碑上,將旁邊的花圈推到地面,喊聲陣陣。
方曉捏了捏手指,跪坐在地面的姿勢瞬間將記憶拉回了那晚。
她跪著,姜歡歡站著,嘲諷的畫面始終在記憶中刺著她的神經。
姜家……今天這一切,都是拜姜家所賜,她到死都不可能忘記!
“夠了!”尖叫聲在半空中響起,十分尖銳。
啪!零碎的石碑砸向地面,碎得更加徹底。
眾人手指一停。
方曉踉蹌著爬起,眸底腥紅,“要砸是嗎?我幫你們砸!”
她抬腿沖上前,一腳踹開花圈,瘋狂地踩踏,臉上已經扭曲成猙獰的笑意,“全都砸了!滿意嗎?這樣解氣嗎?順便告訴你們!我媽因為這件事氣到中風!現在就在醫院癱瘓著!要不要順路去把她呼吸機也拔了?”
眾人一退,被方曉的狠勁嚇到了。
方曉踩到脫力,隨手將花圈上飄帶狠狠拽出來往地上一擲。
“還有我呢是不是?”她攥緊拳頭,緩緩抬眼,“我是方成國的女兒,我也該受點什么懲罰才能如了你們的愿是不是?”
下一秒,眾人抽氣。
方曉猛地起身,朝著一旁的大樹上撞去。
有人反應過來,立刻將她拉住了,怒吼道:“你瘋了!”
“放手!放開我!今天我就死在這里,看你們哪個畜生躲得過!”
眾人面面相覷,被這話給驚到了,看方曉剛才的力道,如果沒有及時拉住,說不定還真的會出人命……
他們沒想過小小年紀的姑娘會有這樣的魄力,如果真的出了事,那這些在現場的人還真的逃不過。
“算了算了,今天就先放過她。”有人道,“大家也累了,回去吃飯吧。”
有了這么個臺階,其他人紛紛應聲,轉身離開。
抓著方曉的人也放了手,方曉脫力,再次跪坐在地上。
人群漸漸朝著墓園門外的方向離去,臨走前還能聽到陣陣歡聲笑語,似乎絲毫被剛才砸墓碑的事情影響。
方曉低頭,半晌,肩頭聳動。
“曉曉。”親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墓碑再去訂一個,還好骨灰沒事,你別太難過了。”
方曉不答。
她現在睜眼,看見的只能是一片漆黑,不指望誰能真正理解她的感受。
碎了的墓碑可以重新訂做,碎了的生活呢?
前一天,她和父親還在商量換一個城市生活,脫離了姜家之后他們還有些錢,做點小本生意,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可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方家倒了,母親中風,父親跳樓,欠下的巨額債務全都壓在她的身上,她該怎么辦?她又能怎么辦……
或許剛才死了,才是最美好的結局。
方曉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咬牙起身。
“你去哪兒?”親戚問。
“墓碑不用刻了,只要有名字,他們還會來,就這么放著吧。”方曉伸手扯開自己的孝服,扔在地上,“我去醫院。”
“那葬禮呢?葬禮也不辦了?”身后人詫異。
方曉勾唇,笑意森冷,“葬禮?”
他們還配辦葬禮嗎?所有人一半都是看著姜家的風向行動的,姜歡歡表明了跟她不熟,在這種時候無異于一腳把她踹進深淵,判的是死刑。
她轉身離開,眸中的冷意已經化成了利刃,在眼底露出鋒芒——絕不能就這么算了。作孽的人在錢堆上享受歡愉,替罪的羔羊卻永遠在地下閉上了嘴,這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等著吧,她要姜家上上下下也嘗一嘗這蝕骨灼心的滋味!
姜家。
“方家那邊你去看了嗎?”姜樹恩轉頭問道。
“看了。”葉柳珍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
“要安撫,方成國死了,他的妻子兒女的嘴也得好好堵住。”姜樹恩瞇眼道,“這事情算是處理完畢,今天煙煙和歡歡的小組的產品都要推廣試水,或許能讓資金回籠一些。”
葉柳珍溫柔應聲,心底卻是不屑。
她打聽過了,方成國老婆已經半死不死地躺在病床上,剩下一個不成器的方曉,她留了一條命已經算是手軟,有什么安撫的必要?
“你放心吧,交給我。”葉柳珍笑著道,“歡歡這次的產品是秋冬氣墊,加上我們前期的宣傳,效果一定好!我昨天還拿了個樣品來試用,成績絕對讓你滿意!”
姜樹恩面色緩和些許,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幾分鐘后,姜歡歡和姜欽便從樓上下來,各自手里都拿著化妝品的小樣,姜欽一臉不快。
“歡歡,你接受采訪的時候怎么撒謊?”姜欽道,“方家現在已經落難,方曉和你是好朋友,你再怎么樣也不該搬弄媒體風向,還泄露方成國墓地的位置……你這不是讓所有人都去攻擊方曉嗎?”
“我說了,她不是我的朋友。”姜歡歡皺眉,拿起氣墊在自己臉上補了補妝。
“胡說,我次次回來都看見你和她一起。”姜欽有些無奈,“朋友落難,你不該這么冷漠。這兩年看你人長高了,變漂亮了,怎么這性格一點沒變?”
“姜欽!”姜歡歡啪地一聲放下了氣墊,“你別以為你是我哥哥就能對我指手畫腳!你才回來幾次啊?這姜家現在是你當老大了是吧?!”
“歡歡!”葉柳珍上前厲喝,“你怎么說話呢?跟你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