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眠看了她許久之后道：“林清湘這人比你想象得狠毒，也比你想象得更有能耐。這世界上除了陸云溪和陸飛白，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她低頭，這段時間不過是因為我們拿捏住了她的軟肋，才能暫時掣肘，一旦給她足夠的時間和機會，我們的處境將會艱難。”
“所以呢？”
“所以不要頭腦發熱，去做些不該在這時候做的事。”
姜煙側頭，“我當然知道。”
實驗室是楊瓷死亡的根源，她要復仇的對象又多添了一筆，不過林清湘本來就在她要對付的名單里，因為就算她不想動林清湘，林清湘都未必肯放過她。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沖動做什么，否則早就沖動了。
“這是你不告訴我這件事的全部原因嗎？因為擔心我？”姜煙問，話里露出幾分譏誚。
傅司眠抿唇，黑眸里暗涌翻動。
“還是這事情和你息息相關，所以你不想跟我分享一星半點有關于你的過去？”姜煙又問，停了半晌，沒有得到回答之后笑了笑，“傅司眠，我以為我們兩個的關系至少近了一些，沒想到兜兜轉轉，我還是那個什么都不配知道的人。你的過去，就連聞歌都比我知道得多，我明白很多時候我做得不夠，但你是不是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怎么，怕我傷害你嗎？”
“這些東西你不需要知道。”
“需要？我需要什么呢？傅司眠，你告訴我，我需要什么？”姜煙起身，“我需要讓你開心嗎？需要親吻你嗎？需要和你上床嗎？你可以活得像個機器人，但是我不行。在我這里沒有需不需要，只有想不想要。”
傅司眠神情微頓，久久不言。
姜煙起身，他伸手將人拉住，兩人的動作在空中僵持了許久，她回頭看向傅司眠，突然覺得這雙眼睛背后并不是霧蒙蒙的一片了。
那些冷光開始消散，浪潮翻涌之間，有些東西即將沖破黑暗，孤舟揚帆，朝著她的心湖緩緩駛來。
姜煙眼神微動，讀懂了他眼睛里的東西，篤定道：“傅司眠，你離不開我了，為什么不承認？為什么還賭氣掙扎？”
傅司眠的手指緊了緊。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直白地說出傅司眠長久以來的掙扎，說出口的瞬間卻像是自己也松了口氣一般，因為這樣的感覺同樣存在于她的身上，只不過她強制性地忽略了。
她反手將他握住，轉身坐在他的懷里，輕輕抵上了他的額頭。
“不管你的過去還是未來，我都不想錯過，我都想要參與。”她輕輕道，鼻尖相碰，繾綣地相互摩擦，“你別瞞著我，別避開我，好不好？”
傅司眠覺得世界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明亮，因為此刻他的世界已經滿滿當當，被同一雙眼睛填充，再也裝不下其他。
他從來沒有預料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理智在叫囂著讓他后退，但身體卻遲遲挪不動半寸，心甘情愿地掉進這個甜蜜旋渦中。
傅司眠閉眼，嗅著來自她身上甜軟的消息，最后聽見自己低沉的嗓音在空中響起，只有一個字，傾盡全力。
“好。”
姜煙渾身一顫，繞在他脖頸上的手更緊了幾分，有些失神地抬了眼。
這樣的距離，她只能看見的傅司眠正在微動的睫毛。
她終于又破了一次冰，往前進了好大一步，徹底沖進了這個男人的心房，在里面看見的東西卻和她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以為是冰窖，是雪窟，卻沒想到只是些許屬于他的脆弱和不安，并且他毫無保留，一一展示。
“姜煙。”他開口叫了一句。
姜煙用鼻音應聲。
“我的世界沒什么好的。”他道，冷靜的腔調已經接近冷酷。
姜煙抿唇，心想她知道。
“嗯。”
“你真正靠近了就會知道，它不像你想得那么完整。它殘缺，躁動，不安，甚至時時刻刻都在掙扎，我不是一潭死水，我是深淵，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底下到底有什么。”
姜煙心里微動。
這話聽著……完全不像是傅司眠會說出口的話，倒像是有人用了傅司眠的聲音在她耳邊述說一件和傅司眠無關的事。
“我管不了這么多。”她道。
“我想也是。”傅司眠低聲笑了，微微往后一退，“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
她挑眉。
“而是告訴你。”他放在她腰間的手緩緩收緊，“你沒有退路了，不管你會不會后悔，都沒有當逃兵的資格。”
“……”果然，是她把傅司眠想得太美好了。
剛才的脆弱和自卑都是個巨大的錯覺，傅司眠就是傅司眠，里面全是黑的。她要穩住，千萬不能輕易動惻隱之心。
她笑了笑，撲進他的懷中，懶懶靠了上去。
心跳聲在耳側蔓延，一下一下，十分有力。
陸家。
林清湘已經冷靜下來了，手里拿著提神的儀器，坐在沙發上連接電源，正在給自己做頭部按摩。
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微變，伸手將電視關掉，隨后拆了儀器整理好自己的聲音，才接起電話道:“喂？”
“實驗室停了這么久，你不打算再做了？”電話那頭的聲線陰沉。
“當然不是的，我有在準備！”林清湘慌忙道，“只是我女兒最近失蹤了，所以……”
“我選擇你們陸家合作，不是為了每天聽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人打斷道。
林清湘有些難堪地抿了抿唇，“……是。”
“盡快找人代替陸召，他那邊的實驗一停，總體進度就直接被延后。”
林清湘咬牙，也只能點頭應著，掛斷電話便有些抓狂，將手機甩到了沙發上。
陸和安從門外進來了，看她這副披頭散發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又出什么事了？你穩重點，這樣子讓陸家上上下下看見了，像什么話？”
“我女兒現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你讓我穩重？我怎么穩重？！陸和安，失蹤的不是你的女兒嗎？！我倒想問問你怎么平靜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