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姜煙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賽車是所有傅司眠教給她的東西中，她上手最快、學的時間最短也最喜歡的一樣。唯一的一樣。
她愛這種追逐目標的快感，沒有雜念，拋卻一切，眼里只需要盯著最頂端的那面旗幟就行，尤其是夜晚馳騁更讓人心潮澎湃，血液翻涌。
教她賽車的時候，傅司眠沒有出面，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練車，偶爾有賽車手陪練，都是作為友誼賽的形式進行，激不起她的斗志，和此刻完全不同。
陸飛白的車就在身后緊緊跟著，可以看出來這男人為了在她這里找回面子，也沒有放水的打算，卯足了勁往上追，幾個彎道都差點將她超過，又被姜煙的操作給壓在了身后。
“吱——”聲響越來越大，剎車的時間越來越短，車子的熱度也在逐漸攀升，幾乎要到達極限。
她盯著前方，加速，再加速，車輪兩側都幾乎漂移起來，直沖最后一道防線！
“加油！加油！”經理小聲叫著。
幾個服務生也捏了一把汗，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壓他！別讓他超！”經理激動地吶喊出聲，“快了快了！最后一點！啊！！”
監控室里瞬間沸騰，所有人起立看著自動感應的時間表。
“剛才誰第一？”經理問。
“不知道啊，好像是同時過去的？”
“應該是紅色的第一吧？”
“我看是藍色的，藍色的后發車，按理來說也該是第一了。”
“太帥了吧！還是個漂亮的小姐姐！有生之年可以看見這個級別的比賽，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
比賽結果在屏幕上跳動起來。
“天！”經理叫了一聲，“居然真的是平手！”
要打成平手太難了，雖然這只是個游戲，但賽車場里的紅外線感應都是最新技術，想要精準到連秒數后面的小數點都是一模一樣的，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排行榜翻了一頁，果然如同陸飛白所說的一般，不出五分鐘，已經重新刷新了一輪。
山頂。
姜煙摘了頭盔放在欄桿上，視線往山下的城市看去。
這里可以看見整個北城的夜景，甚至更遠，視線可以無限延伸，仿佛目光所及就是整個世界。
陸飛白在她身后停頓了兩秒，眼神盯著她筆直的背影，隨后上前道：“姜煙，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
“知道。”姜煙道。
陸飛白一愣，沒想到是這個回答，“為什么？”
“見色起意，哪來那么多為什么。”她隨口答。
這副皮囊從她回北城開始就遭到了不少人的覬覦，只不過陸飛白的恒心還是讓她有些意外的，但要真想解釋也并不難，陸飛白從小眾星捧月，突然遇上個刺頭就起了征服欲，這事也算情理之中。
她不打算遷就誰的獵奇心理，所以一直沒在這方面深想過。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于她而言都是別人的想法。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么膚淺的人？”陸飛白瞇眼。
“不止，還要更膚淺一點。”姜煙拿話堵他。
陸飛白被逗樂了，伸手往欄桿上一撐，斜眼看向整個城市，臉上的表情還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我喜歡自己和你待在一起的狀態。”
“什么狀態？色yu熏心？”
陸飛白笑得更歡了，“你要是想這么理解也行。總之在你面前我就像個傻子似的，明白嗎？我看見你就忍不住想，這女人到底喜歡什么，不管是什么，老子都要捧到你面前來博你一笑。你皺一皺眉，我就想弄死那些看不順眼的來和你邀功，可惜不行，最近讓你皺眉的人都姓陸。”他一頓，“所以我苦啊。”
他頓了頓，側頭，“小辣椒，你體諒體諒我，不是爺不想給你出頭，是這個頭，爺實在出不了。”
“和你沒關系。”她平靜道。
“這話我就更不愛聽了，寧愿你罵罵我呢。”陸飛白仰頭，將半個身子的力道都掛在了欄桿上，“沒關系就是不想扯上關系，你看看你和傅司眠，可巴不得和他下輩子還有仇似的。”
他說到這個名字，姜煙的心底就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不語，斜眼瞟過陸飛白的動作，心想他和傅司眠，還真是完完全全兩個類型的人。
傅司眠擅長的是隱藏和躲避，他的靈魂是冷冰冰的，即使多年來已經習慣偽裝出一副看起來矜貴又慵懶的公子哥模樣，但一靠近還能感受到那種浸透骨髓的冰寒。
陸飛白則是一團火，帶著攻擊，速度，力道，霸道又不留余地，似乎躲閃一下就壞了他一世英名。
同樣是賽車，陸飛白就能用盡全力和她拼，要是換成傅司眠，多半是玩玩而已，不需要拼命，逼他十分，他才不疾不徐地顯露三分。
太討厭了。
想想就讓人煩躁。
姜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距離她收到那條短信，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我回去了。”她道。
陸飛白抬眼，皺眉凝視著她的背影，隨后撇了撇嘴。
“還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軟硬不吃啊這是。”他輕嘆，又連忙抬腿跟了上去，“喂，等等，送你回去！”
車子駛過繞城高速，往來時的路上沖去，街道寂靜無聲，滿城只剩下路燈在疾馳的引擎聲中亮著，偶爾經過幾道昏暗的小巷，隱約可以窺見扶墻而吐的中年男人，隔著車窗都能嗅見濃烈的酒味。
姜煙靠著椅背，微瞇著眼，隨著斑駁的樹影投落月光，忽地想起了那把尖刀抵進肌肉的觸感。
她一直以為無堅不摧的東西，好像在某一刻徹底崩塌。
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擁有了傷害傅司眠的能力——只要她想，這個男人就會心甘情愿地將生命交付。
煩躁的感覺突然更加強烈地漫上心頭，姜煙閉上眼，呼吸陡然急促了幾分。
陸飛白側頭看了她一眼，“別在一條路上走死了，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姜煙睜眼，“什么提議？”
“利用我啊。”陸飛白笑嘻嘻道，“這么個大活人擺在你面前，你看不見？相信我，你要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我在一起。現在沒有什么比背叛更容易讓傅司眠崩潰。”
“陸飛白，我現在沒心思開玩笑。”
“玩笑？”陸飛白一腳剎車，停在了路邊，扯了安全帶便靠了過去。
姜煙往后一躲，瞇眼看他。
“姜煙。”他一字一句，凝視著她，“我人生中從來沒有哪一個瞬間像現在這樣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