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馮欽推門進去的時候，林清湘已經等了一會兒了，看向他的表情里暗藏玩味，點頭示意他落座。
“都適應了？”林清湘問。
“差不多吧。”馮欽道。
林清湘細細觀察著他的臉，沒再問話，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停留在杯沿。
這個動作讓馮欽莫名地想起了那杯酒。
馮欽手指一捏，面上裝得再淡定，在面對林清湘的時候，心里都還是忍不住打鼓，這種恐懼是扎根在骨子里的，有一部分原因是陸家勢大，更多的是林清湘這個人就帶著天生的恐怖色彩。
半晌，林清湘瘦脫了型的手終于往前一伸，放下了茶杯。
“說吧，來找我什么事？”
“就是探討一些和實驗室有關的事。”
“有意思。”林清湘笑了，“馮開德沒告訴過你，我們兩家的實驗室是分開運作的？”
“他說過。”馮欽道，“但我認為這么大一個項目，馮家和陸家同樣負責這一個城市的對接，就應該友好合作，不應該藏私。”
林清湘的笑意更深了，“不應該藏私？”她視線流轉，厲色蔓延，“你剛成為馮家人不久，或許還不知道，藏私這種過分優秀的手法，最先發源的地方就是你們馮家，也就是說——創始人，馮開德。”
“我大概能猜到。”馮欽面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露，說出的話更加讓林清湘意外。
不為其他，就因為面前這個人在一星期前還戰戰兢兢差點尿褲子，現在居然就敢光明正大地坐在這里和她談生意。
沒錯，就是生意。
她擁有極為敏銳的嗅覺，幾乎在馮欽的腳步踏進門內的那一瞬間就能確定，他這次是來做什么的。
“好啊，那你說說看……”林清湘靠上椅背，手指開始摩挲自己衣服邊角的紋樣，已經入春，室溫接近二十度，她還穿著皮絨保暖，“你想要怎么體現‘友好合作’？”
“我沒有什么想法。”馮欽道，“所以才想來聽聽您的意見。”
“聽我的？”林清湘笑意盈盈，“也就是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
馮欽抿唇。
他確實就是這個意思，但跟馮開德打交道習慣了，突然碰見陸家這么個打直球的做事風格，還有些不適應。
“……是。”他道。
“目的呢？”林清湘問，“你的目的。”
“我……”馮欽在她的目光下微微露怯，又迅速調整了狀態，“不管什么目的，只要結果對雙方都好，相信林夫人不會放棄這一次的機會，對嗎？”
他指尖泛白，凝神等著。
這次林清湘的沉默沒有維持多久，笑容在那張干瘦凹陷的臉上迅速度擴散開來。
“當然。”她道。
馮欽立馬松了口氣。
林清湘起身將他送出門時，站在門邊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好好干，你比你爸要知道變通多了，也比他有前途。他這么多年在北城里沉沉浮浮，擺弄心思也達不到最頂峰，歸根到底只有一個原因。”
馮欽側目。
“……他認不清誰才是做主的人。”
直到馮欽上了車，他腦子里還在反復播放著這句話。
這也是他最初的想法，更是他下決心去找林清湘的根本原因。這個北城的趨勢就是這樣，背靠大樹才好乘涼，所有意圖和陸家作對的人，最后哪一個落得好下場了？他沒有那么本事去顛覆，那就只能選擇依附。
從今天開始，他也要學著踩著別人往上爬，因為只有站得更高，他才能輕而易舉地夠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場陰謀，一場蛻變，正悄聲無息地在這個城市中進行。
公寓。
“團子，過來。”姜煙叫了一聲。
她換上薄薄的針織衫，給團子加滿了食盆，團子一聽見紙袋的聲響便激動地跳了過來，蹭著姜煙的腿喵喵叫，惹得姜煙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個小狗腿。”她揉著團子的毛，起身就看見靠在餐廳里的傅司眠，修長的指節正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視線正對著她這邊，對上了也沒有移開的意思。
就差在臉上寫“光明正大地偷看”了。
姜煙放下團子，“走吧，時間快到了，再晚點楚夢璇又得念叨。”
最近楚夢璇徹底放飛自我，每天和這個女人相處，都會發現新的聒噪。她執意認為姜煙有什么事情瞞著她，并且日防夜防傅司眠，時不時就在群里宣傳夫妻相處之道，以及騙婚渣男會有怎樣的下場——當然，有一半都是發給邵肅飛看的。
所以近幾天的邵肅飛異常沉默。
“叮。”手機響了。
姜煙掏出來看了一眼，剛喝下去的水差點梗在喉間，猛地側頭咳嗽起來。
傅司眠抽出紙巾上前，隨手遞過，姜煙接了道聲謝，隨后大步往外走去。
坐上車時，她再次點開群聊。
楚夢璇：“早上好，美好的一天開始了，下面為大家播報一則新聞。”
附贈的鏈接里是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標題——女子不堪忍受婚內暴力，對丈夫痛下殺手，前來勸架的朋友也負重傷，現送往醫院救治，病情未知。
“叮。”又一條。
“點擊查看視頻：一女子發現丈夫欺騙財產多年，凌晨持刀追了丈夫兩條街。”
相似的標題，相似的內容，仿佛可以透過這幾行字看見楚夢璇陰惻惻的臉，以及滿臉憤怒的威脅。
聞歌：“別吧一大早的，放過我們行嗎？”
楚夢璇：“？這話我聽不懂，怎么，還不能分享每日見聞了？”
聞歌：“……”
楚夢璇：“@姜煙，這幾條好好看看，當斷則斷，不受其亂。”
姜煙手指抖了一下。
楚夢璇：“哦，那個幫著渣男的好兄弟已經死了，剛從醫院傳出來的消息，死透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
屏幕上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楚夢璇主動點名：“@邵肅飛，你怎么看？”
……
姜煙放下手機。
這樣的新聞追殺從她和傅司眠互相坦誠彼此作為的那天開始，就從來沒有間斷過，每天風雨無阻，攻擊對象的穩定，新聞供應量穩定，甚至有時候讓姜煙好奇她到底是哪里搜羅出來的新聞，竟然一條一條都能對應上。
看著看著就舒服了點——原來大家活著都不容易。
“邵肅飛已經屏蔽了群聊，你可以告訴楚夢璇，她這么發沒有什么效果，不用浪費時間。”傅司眠冷不丁來了一句。
姜煙手指一捏，轉頭看他。
他怎么知道這個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