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沉寂了好幾天的精神科突然迎來了病人。
“醫生呢？怎么沒個人？”女人的打扮十分土氣，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領口袖口的臟污看起來十分扎眼。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科室門口停了下來，側頭看向女人，他手里還拎著水杯和早餐，正準備享受一個閑適的早晨。
“是醫生嗎？”張燁探頭，隨后招手道，“快來給我弟弟看看，他這樣子是不是瘋了？哎呀給我愁的，可算是找到人了……”
第一人民醫院的精神科不太出名，以往醫生都閑得很，收不到什么病人。
白大褂愣了愣，將水杯放到一邊，走進去道：“我們最近住院人數滿了，現在看不了。”
“滿了？怎么會滿了？”張燁皺眉，“那你也幫我弟弟看看吧，他這個情況，我是管不了了。”
她一推身邊的費御，費御踉蹌一下，眼神渙散地抬了頭，往四周看著。
醫生沉吟片刻，有些為難，心里也犯著嘀咕。
他剛進這個醫院沒有多久，還不清楚行業規則，但是這上頭的人做事確實有點太隨便了，就說著住院部里精神科的空位還有很多，不明白為什么突然就對外宣布沒有了，還就是這個星期發生的事，問了周圍的同事都說不知道，所以他也就跟著閑下來一周。
“行吧，先坐，我給看看。”醫生道。
張燁立刻點頭，心不在焉地靠在一邊。
“看病呢？”門外突然進來一人，聲音十分年輕，“不是說了，這周不接待病人。”
張燁回頭看去，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醫生。
她視線往醫生的白大褂上一掃，眼眸立刻亮了亮。
“李連”兩個大字印在她的腦海里，她記起施冷說過，這個醫生是重點關注對象，有可能和背后的人相關。
李連走了進來，手里同樣是水杯和早餐。
坐著的醫生道：“也不讓住院，就是給看看。”
李連側頭打量了張燁一眼，張燁立刻道：“為什么不讓住院？醫生，我求求你，你們這兒能收留我弟弟吧？我家里還有一堆活兒要干，我一個人實在是沒法管他了！他這是得了失心瘋，亂拉屎尿的，我們鎮上都在議論……”
李連的眼神在眼鏡背后顯得格外犀利，他一頓，笑了：“失心瘋……這是什么說法。行了，我給他看看。”
他伸手拍了拍座位上的白大褂，坐著的醫生立刻站了起來，李連順勢坐下，照例問了幾個問題，張燁都一一答了。
“是天生就這樣，還是后天的？”
“就是最近的事，不過他腦子里一直都不太好使。”張燁厭煩地看了費御一眼，又問，“醫生，這里可以辦理長久住院吧？費用貴不貴？”
“剛才說過了，我們不接受住院的。”
“求求你了醫生，你可憐可憐我們，精神科室沒有床位了，能不能想辦法在其他科室弄一個？真的求你了，我沒辦法帶著他，我的錢也只能交得起這里的住院費，你們要是見死不救，我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張燁邊說邊抹眼淚，眼見就有撒潑的趨勢。
她話說得顛三倒四，但是有一點卻是讓人沒法懷疑的——人民醫院的精神科住院費確實便宜。
也正是因為住院費便宜，所以才能夠更加吸引到一些交不起高昂住院費的普通人家，這樣病人在這里出了事，這些人沒有能力去查看背后到底發生了什么，甚至也只會覺得是正常死亡，連更深一層都想不到。
李連看著張燁，沉默了許久。
這個家屬的態度倒是非常符合他們的需求。
看這個樣子，家屬必然是將病人扔在這里之后就不管了，甚至傳出死亡消息的時候他們多半還會松一口氣，因為住院費雖然便宜，但畢竟每個月還是需要支付一筆費用，所以能夠徹底脫手，他們也樂見其成。這樣的例子他遇見過不少，一看張燁就能明白是什么類型。
“這樣，你先把你弟弟留下吧，病床我來找。”李連道。
身后醫生猶豫問：“李醫生，上面說了不讓接病人，這樣會不會太……”
“我知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看著她情況不好，怪可憐的，有什么事我擔著就行。”李連回答。
醫生心里稱贊李連心地善良，也不多問，點頭離開。
張燁走后，李連立刻將費御帶進了自己的診室，四處確認安全后，手指在診室后面摸索片刻，按了按鈕，開啟暗室。
通往地下室通道很暗，這里是一層秘密的辦公室，只用于幾個醫生分析案例和拆解藥劑，都是和實驗有關的人，平時在醫院里各司其職，關鍵時候便會聚到一起，好方便消息傳遞。
李連一到，其他醫生也注意到了費御，圍了過來。
“什么情況這是？不是不讓收病人了嗎？”
“只是說這周不讓收了而已，這個人安全，我剛查過了。”李連道，“上面一邊催著要實驗體，一邊又莫名其妙讓我們暫停收病人，這讓我們去哪兒找人送過來？最近實驗又有新進展了，沒有人不行。”
其他幾人醫生也沉默了，隨即有人道：“但是這個癡癡傻傻的樣子，身體能行嗎？”
這也是李連唯一擔心的問題，“先給他注射藥劑觀察，能用就用，不能用到時候再退回去，說治不了。”
李連在實驗室屬于小小領導的位置，他都點了頭，其他幾人只能同意。
……
接下來幾天，施冷一直關注著手機。
費御臨走之前，姜煙在他牙齒上安裝了定位器。
“有消息嗎？”姜煙泡了花茶，放在施冷跟前。
施冷搖頭，“沒有，位置一直在醫院，沒有移動過。”
“不著急。”姜煙道，“他們也算是有警惕性，做這個實驗已經這么久了，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只要等著就好。”
“好。”施冷點頭。
這邊風平浪靜，雅苑卻掀起了波瀾。
“失蹤？！為什么早告訴我！”富子拍桌子發火。
她正處于宿醉之中，突然想起好幾天沒有見到費御了，臨時起意想叫人過來，一問霍青，卻得到了這個答案。
“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霍青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