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動了動嘴唇，本想問她是不是覺得聞歌對楚夢璇的關心已經超出了朋友關系，但轉念一想施冷昨天在密道里面的表現，邵肅飛那樣明顯的異樣都沒有察覺，她便覺得還是不要浪費這個功夫，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沒事，他們都收拾好了嗎？”姜煙道。
施冷側頭看了眼樓上亮著的燈，開口：“大概好了，我們時間到了，現在可以出發。”
原計劃就是他們要早出發半個小時，傅司眠出發的時候姜煙便開始探查地點，等傅司眠的信號，她再找機會動手，引來富子。
“好，出發。”她邁步出門，長靴踩在地面，發出輕微的響動，長發綁在腦后，鴨舌也扣著，皮衣下是筆直的長腿，看起來利落又瀟灑。
她上了車，等待聞歌。
聞歌和她一組這件事，是傅司眠堅持的，她沒明白傅司眠為什么要在這個關鍵時候把聞歌放在她身邊，最后想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看著她。
就怕她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有聞歌帶著隊盯緊了，傅司眠也能放心點。
“嫂子，你開車啊？”聞歌上了副駕駛座，詫異道。
“嗯，保險起見。”姜煙道。
聞歌嘿嘿笑了笑，“那是，嫂子開車，富子派哪一隊人都攆不上。”他一頓，又道：“嫂子等等。”
“怎么？”
聞歌沒有回答，眼神卻不住地朝著那個老房子里面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姜煙便知道答案了。
門鎖動了動，傅司眠同樣是一身方便行動的黑衣，往窗口走來。
車上嘰嘰喳喳的楚夢璇突然就沒了聲音，跟施冷同時扭頭朝著姜煙的方向看，傅司眠也站在了窗前，手里拿著一個盒子，開口道：“我和你說兩句話。”
他說的是“我和你”，人物很確定了，聞歌立刻會意，打了個哈哈就下了車。
傅司眠抬手，將手里的盒子遞到了姜煙面前。
姜煙挑眉，“什么？”邊說邊接過。
“任務結束了再拆吧。”傅司眠道，“不是什么緊急的東西——這個給你，你戴上，聞歌和肅飛都有，隨時聯系。”
他指節張開，掌心躺著一個黑色的小耳機。
姜煙當然熟悉這個東西，她和傅司眠用這種耳機對話過不少次，只是決裂之后她便將傅司眠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個干凈，傅司眠大概也是猜到了這一點，才拿了新的出來。
她沒扭捏，接過了，順手將盒子放進了車側，“還有事嗎？”
“有。”他道。
這把嗓子也是天生的勾人，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站著，便會有無數的女人心甘情愿飛蛾撲火。
姜煙斜眼看了看他，對視之下覺得他今晚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定睛細看，又和原來一樣。大概是現在面對傅司眠的時候心境復雜，才會多思多慮。
“什么事？”
“我的隊伍里，聞歌肅飛是絕對可信的，以后會把其他支流介紹給你，他們大多各司其職，我已經建立了完整的系統，底下的也都是遭受過實驗迫害的人，和我們的計劃只能是盟友，如果需要幫助，你只要告訴聞歌，就可以。”
姜煙聽著這話奇怪，“我用不著。我們現在是合作方，合作期間我不會對你做什么，有什么計劃和要求，我直接和你對接。”
他眉頭微動，不置可否。
姜煙心里怪異的感覺更深了，她突然抬眼凝視著傅司眠的眉眼，半晌道：“傅司眠，你是不是回不來了？”
他沒有理由突然像交代后事似的說這些話。
傅司眠眉眼微動，“不是。”
“說實話。”
“不是。”傅司眠笑了，嗓音溫和，在對上她的時候徹底消融了最后一絲冷意，“你這樣問，是舍不得了？”
姜煙立刻道：“你覺得呢？”
“不是就好。”傅司眠勾唇，緩緩道，“往前走吧，大膽走。”
他松開手。
姜煙抿唇，視線停在那張臉上。
她很想再問點什么，但對上傅司眠這張帶著淡淡笑意的眼睛，卻問不出來了。
就算是看起來再有充分的理由，再公事公辦，在這個男人面前，一點小心思也是逃不了的。她不想輸。
姜煙咬唇，發動了車子。
下一秒，車窗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手。
她余光瞟到了，詫異去看，面前突然多了陰影，男人的身影瞬間拉近，壓了下來，連帶著一起過來的是熱烈而又克制的吻。
姜煙一愣，被他的唇瓣驚到忘記掙扎，心里防線轟地踏了，等要抬手推人的時候，他又后退兩步，壓迫感消失。
“我知道你要罵我。”他在月光下笑得輕松，薄唇還染著紅，“回來再找我算賬，現在，時間到了。”
姜煙愕然了半晌，聞歌已經坐上車來，傅司眠的也轉身離開了，只留下車后座疑惑的問句。
“嫂子，你不開心啊？”聞歌小心翼翼道。
姜煙立刻回神，盯著后視鏡里離去的人影，咬了咬牙。
他瘋了嗎！
男人的笑臉凝成殘影，還在她腦中晃著。
她抬手就想狠狠擦掉傅司眠留下的痕跡，但身側幾人都在盯著她看，尤其是聞歌的眼神又關切又八卦，她現在抬手擦嘴，無異于告訴他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姜煙硬生生忍住了，僵著身子道：“沒有，出發。”
她驅車離開。
這一晚，姜煙的行動異常順利，很快就摸到了傅司眠給的實驗室入口。
居然是一家香水店，就坐落在鬧市區的商場樓底，順著香水店進去，她不用費勁便能肯定實驗室的地點就在這里。
——盡管香味很濃烈，但依舊掩蓋不了那一絲熟悉的味道，還有血，大量的血組成的鐵銹一般味道……
姜煙和聞歌互相看了看，發送了信號。
“他們找到了。”保鏢道。
傅司眠的車隱藏在夜色之中，還是上一次的位置，修長的手指直接輕輕扣在方向盤上，零星的燈光投射在他的眼睛里，連成一片，旋渦一般讓人失神沉醉。
冷意緩緩攀上了他的臉，保鏢等待著他的回答，聽著耳側響起的夏夜蟬鳴，不由得覺得通體發寒，說不出是因為眼前的男人，還是因為鼻尖清清楚楚嗅到的，屬于生命流逝到盡頭的味道。
今晚的血腥味，好像更大了。
昨天一直走到地道里面才有的味道，今天在入口處就十分明顯。
“通知下去，所有人原地等著，這一車的跟我走。”傅司眠道，下了車。
“傅少？”保鏢有些錯愕。
這一車？他轉頭看去。
這一車也就三個人啊！就三個人……跟著闖實驗室嗎？
他一抬眼，見傅司眠的視線就打在他的臉上，疑問句頓時梗在了喉嚨之間，直起身子道：“是！”
沒有理由。
他們的訓練里面包含了這一項，不問，不聽，不看，只是執行。
“放心，今天你們會活著出來。”傅司眠道。
保鏢對視一眼，倉皇跟上。
傅司眠就像是這里的活地圖一般，幾人跟著他，很順利便繞過那些岔口，到達了終點——也是昨天沒有找到的那個通道口。
讓人詫異的是，這個狹窄的通道之后，并不是想象中的地下密室，而是豁然開朗，到達了地面建筑，周邊立刻亮如白晝，到處都是穿著防護服的人在里面穿梭。
透明的玻璃晶體锃亮地反光，白色燈光照得幾人眼睛發疼，每一個隔間都是透明的，四處都是儀器，從他們位置可以看見隔間里時不時就有人在嘶吼掙扎，但聲音卻絲毫傳不到外面，他們只能聽見悠揚的音樂聲，一邊是輕巧靈動的鋼琴彈奏，一邊是痛苦掙扎的地獄吶喊——
傅司眠冷笑。
這地方，簡直把違和做到了極致。
顯得如此譏諷。
面前電梯停了下來，一樣是透明的，所以傅司眠站在外面便可以看見里面的人，是個穿著防護服的男人，低頭對著他道：“傅先生，富子小姐有請。”
傅司眠沒有猶豫，邁步進去，電梯里有沙發，他側身沒坐，轉而垂頭打量著緩緩上升的空間。
從這個角度看，人間地獄的樣子就更加明顯了。
然而出了電梯，傅司眠才知道他對于惡的想象終究還是淺顯了。
這里是第五層，電梯一開還是透明的墻壁，這一回不僅僅墻壁是由玻璃構成的，就連腳下的地面也都是玻璃面，還是單向玻璃的材質，也就從樓上可以直觀地看見整棟樓的情況，從樓下是沒看見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