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再世嫡妃 > 第215章 母子
  左兆桁跟著祁燼翻窗而入。

  蔣嬤嬤才察覺到不妥。

  平日里,三殿下身邊的侍衛,從來不會跟著他同入娘娘的寢室。

  還未開口,卻見身側貴妃已然全身顫抖,一雙通紅的眸子死死盯著那人。

  祁燼關上窗,左兆桁一步一步走向她。

  在窗外將殿中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收入眼底的過程中,他隱在袖中的雙拳攥出了濕汗,此刻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眉眼沉斂。

  難怪,十六年來,父母親從未入夢。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心有芥蒂,父母親責他不孝,不愿入夢。

  原來不是。

  她活著,卻比死了更痛苦千倍萬倍。

  而自己,卻還埋怨了她那么多年……

  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棠貴妃剎那間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卻摸到了扭曲起伏的肌膚。

  她面色大變,慌亂失措低下頭,想要找回剛剛被自己扯掉的面紗。

  “本宮的面紗呢……蔣星……快幫我找回來!快!”

  又想起面紗被她撕碎了,急忙捂住雙頰,轉身想去重新找點什么東西遮臉,腳步一急,卻絆到自己的裙擺。

  “娘娘小心——”

  蔣嬤嬤還來不及伸手,左兆桁已經跨前一步,穩穩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棠貴妃渾身一僵。

  身前,左兆桁的聲音帶著沙啞,干澀地傳入耳際,“母親,孩兒來晚了……”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喊這兩個字。

  知道真相之后,他也無數次想象過,母子見面該說些什么。

  沒想到,這兩個字喊出來,依然這么順口,自然。

  而母親,也同樣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棠貴妃抬眼,與他四目相對,彼此皆是瞬間紅了眼眶。

  “桁兒,我的桁兒都這么大這么高了......”

  她顫著聲,“從你小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最像他的......”

  他仿佛從她含淚的瞳孔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很清楚,她說的是他的父親。

  這些年,父親一直都活在她的心里,她從未忘記定國侯府的一切。

  他抬手,常年握劍后起了繭子的大拇指,輕輕拭去棠貴妃眼瞼下的不斷滾落的淚珠。

  “孩兒不孝,讓母親受了這么多委屈……”

  他近距離看著那一道道疤痕,心如刀絞,眼底掠過一抹凜冽殺意,“孩兒向您保證,定會要那狗賊,血債血償!”

  他的話絲毫沒有避忌祁燼的意思,蔣嬤嬤一直觀察著祁燼的神色,可他面無表情,仿佛左兆桁話中的人與他無關。

  “你都知道了……”棠貴妃拉住他的手,“你父親的事還未查明,切莫沖動。”

  她又緩了緩,穩住氣息,“剛剛我跟他說的話,不過是欲擒故縱之計。”

  只有這樣,才能挑唆皇帝和皇后母子的關系,讓他們爭得頭破血流。待祁燼回京,或可坐享漁翁之利。

  祁燼早已明白她的用意,緩步上前,“母妃,是兒臣沒用,讓您費心了。”

  棠貴妃分出一只手拉住他,“你是我養大的孩子,怎會沒用。”

  她目露倨傲,抬眼看著祁燼,“單是你自請前往北境疫區的這份勇氣,皇室之中無人可及,但凡你有半點行差踏錯,我都不會默認顏顏與你親近。”

  “母親。”左兆桁掃了祁燼一眼,沉聲道,“祖父臨走時,立下兩個遺愿,一是命我查清父親死因,二則……命我答應武義侯的求親,將顏顏許給葉輕。”

  棠貴妃聞言默了默。

  半晌,輕嘆一聲,“罷了。”

  祁燼見狀,瞳孔驟縮,“母妃?”

  平靜淡定的聲音忽然就染上了幾分焦急,蔣嬤嬤忍不住掩唇輕笑。

  祁燼耳際浮起一抹暗紅卻不自知,剛面露不解,就聽棠貴妃輕聲開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還沒死,顏顏的親事,自然不必聽你祖父的。”

  “這樣說,你該放心去北境了吧?”棠貴妃眼中帶著調侃,被仇恨淹沒的心總算平緩下來。

  祁燼深吁了口氣,毫不在意左兆桁鄙夷的目光,鄭然行了一禮,“多謝母妃成全!”

  左兆桁若有所思掃了他一眼。

  這人如此熱心將他帶進來見母親,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句話吧?

  皇室子弟,果然狡詐!

  棠貴妃不知他心中猜疑,看著他道,“如今侯府有你照看,顏顏總算不用醫館和侯府兩頭兼顧,你既是大哥,也是一家之主,西境的擔子暫時放一放,先把家顧好。”

  “孩兒知道,回去之后,定會照顧好顏顏。”

  “有你在,我很放心,熙兒現下如何?他去西境沒給你和楊伶添麻煩吧。”

  左兆桁神色幾不可見一暗,若無其事笑道,“他換了姓名在安凌軍待過一段時間,我離開的時候,將蜉蝣軍另一半印信給了他,再加上祖父給他的那一半,如今,他已經離開安凌軍,正式接掌蜉蝣軍了。”

  棠貴妃沒有注意到他話中有意無意忽略了楊伶,聽到左兆熙如此長進,只覺欣慰,“他能振作起來便好,是顏顏救回了他。”

  一想起她差點沒了一個兒子,就難以避免想起殷氏。

  祁燼主動開口,“殷氏如今在燼王府地牢,得知殷岐舍了她,想必堅持不了多久。先定國侯的死因,兒臣很快就能問出來。”

  左兆桁聞言不由詫異,祁燼不但沒有避諱,還幫著調查父親的死因?

  棠貴妃看透他的心思,輕聲道,“不管你父親因何而死,燼兒先是我的兒子,而后,才是東陵三皇子。”

  這話便是在告訴他。

  祁燼是自己人,可以信任。

  左兆桁不動聲色,頷首應下,“孩兒知道了。”

  祁燼眼眶涌上一股熱意。

  他垂瞼掩去,轉了個話題,“這次北境瘟疫連藥王谷也按不住,想必形勢嚴峻。殷岐定會以入太醫院為餌,招募民間醫者前往。”

  話落看向棠貴妃,“若她說要與我同去,我不會阻止她。”

  “那怎么行!”棠貴妃下意識拒絕,隨即一頓,思緒恍然,“你是說顏顏絕不會放過入太醫院的機會?”

  “她一直想盡辦法想知道先定國侯的死因,想過要開棺驗尸,也說過想進太醫院調查當年的記錄。”

  祁燼沉吟,“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名醫者,但凡有一丁點機會,她都絕不會就在天陵,坐視北境瘟疫蔓延。”

  棠貴妃睨了他一眼,“你倒是了解她。”

  她輕嘆一聲,“罷了,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你們隨心所欲便是,但有一點你要答應母妃......”

  她語中鄭然,目光隱隱顫動,“你們兩個,都要全須全尾地回來見我。”

  “那是自然,兒臣府里,還缺個王妃。”祁燼微微揚唇,巧妙化去她眼底的憂慮。

  棠貴妃輕咳幾聲,眼帶警告地睨了他一眼。

  左兆桁見兩人熟稔的對話,沉默許久,心中的不適也逐漸釋然。

  這些年,還好有祁燼陪著母親。若不然深宮重重,母親怕是要度日如年吧?

  正想著是時候該出宮,以免露了蹤跡,就聽祁燼道,“母妃好生歇息,搖光說,昨晚那種藥,母妃絕不能再吃了。”

  棠貴妃不以為意掩唇,“那可是藥王谷谷主所贈的神藥,也就那么一顆,想多吃也沒有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內侍的通傳聲。

  “皇后娘娘駕到,衡王駕到——”

  左兆桁神色一凜,眸間閃過殺意,被祁燼清晰地捕捉到。

  棠貴妃急道,“燼兒,你快帶桁兒先走。”

  祁燼低聲開口,“你先從后窗離開,我暫時留下,與母妃一同應對。”

  話落,眼底陡然冰寒。

  母妃被他們逼著損了身子,他還沒來得及找人算賬,這母子倆,倒還迫不及待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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