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孤會保護你。】
這句話就像釘子一樣,敲進了顧知意的心里。
她有些愣了神。
這是第幾次,太子在她的面前說,會保護她的呢?
好像從小到大,從三歲半時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像個小跟屁蟲一樣,一直跟在后面妹妹妹妹的叫。
她不喜歡他的暴脾氣,太子便一直壓抑住自己的脾氣,對外界塑造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她說討厭濫殺無辜,太子便一直小心翼翼的,從不讓血腥臟污湊到知意妹妹的面前。
她說,她喜歡有文化的人,太子就會逼著自己去上那些他很討厭的課,看他很討厭的夫子,困到眼皮打架了,還強撐著睜開眼睛,滿眼迷離。
他說:孤會永遠保護你。
顧知意從前聽了,只當做耳旁風。
這世上哪有人,可以永遠保護一個人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他是平樂帝的太子,自己是汝南王的公主。
他們天生就是對手,就像是兩條短暫相連的線,停留過那么一段時間,總要越走越遠的。
“知意妹妹…你,你別難過。”
太子忽然慌張起來,掏出一塊白色帕子,卻又糾結著不敢上前,眼神里滿是心疼。
“你別哭……看到你哭,孤的心都揪成一塊了。”
顧知意抽泣一聲,把帕子搶過來,隨意的往臉上一糊,然后擦了擦鼻涕。
沈懷洲嘴角一抽,抬頭看天。
太子滿眼心疼:“你別氣壞身子,要是生氣你就打孤吧,氣壞了小臉蛋就不美了。”
顧知意簡直想敲死這個榆木腦袋。
“你說要保護我?”
太子呆呆的:“對啊,你別怕,父皇已經被孤安撫住了,他雖然生氣,但是也不會對你怎么樣的,知意妹妹你放心,孤會永遠保護你的。”
“沒有永遠。”顧知意只覺得心里酸澀,“我教了你許多,今天還得教你一件事……這世上是沒有永遠的。”
“沒有一個人,可以永遠保護另一個人。”
她的本意,是想要太子學會自保。
朝廷上下,那么多人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四皇子心機深沉,誰知道會不會再鬧出什么禍事來?
皇后娘娘畢竟在后宮,分身乏術,她走了之后,還有誰能看住太子?
顧知意忍不住上前一步,掐了掐太子的臉蛋。
就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般。
她的一只手還捧著自家父王的牌位,輕輕的笑。
“太子哥哥,永遠這個詞太久了。”
久到難以想象。
這世上有那么多的變數。
就連顧如晦,都不能保證永遠陪著自己的女兒。
“永遠”就像個童話一般,美好卻讓人不敢接近。
“我不怕,太子哥哥……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公主,沒辦法永遠生活在童話里。
她是可以砍殺巨龍的勇士,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她,手上有劍,才能所向披靡。
太子微微低頭,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她笑得極輕極淡,和往常一般美好。
他最喜歡看到她的笑容,只要知意妹妹對他笑,他就能高興好久好久。
其實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喜歡知意妹妹。
可是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知意妹妹向他講了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之后,他的腦子里就會一直想著她。
他知道,他欣賞的小姑娘不是只會停留在原地,等待勇士拯救的公主。
可他還是想要讓知意妹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太子眼眶微紅,只倔強的盯著她。
“孤從不騙人。”
“孤說是永遠,就是永遠。”
顧知意被他盯的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腦袋便被人輕柔的揉了揉,熱氣順著頭頂傳過來。
太子低頭看她,熱氣噴灑在她的耳朵上,讓人心里發燙。
“好了,別想這么多。”
他笑的溫柔,卻又帶著點小霸道。
“不管你需不需要,孤就是會永遠保護你。”
看著他沒帶上任何陰霾,甚至滿含著溫柔和笑意的眼睛。
顧知意后知后覺。
原來,那個不太成熟的小太子長大了啊!
……
顧知意被太子送著走進宮殿時,腦袋里仍然圍繞著這句話。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面對一個少年的熾熱情感,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
但滿腔的糾結,在看到平樂帝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因為平樂帝的眼睛里,滿是厭惡!
“現在的一切都鬧到這么大了,你滿意了嗎?”
顧知意停了下來,忽然勾勾唇,舉起手上的牌位。
“陛下滿意了嗎?”
顯然沒料到她會有這一招,平樂帝瞬間心虛起來,那些早就醞釀好的質問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連忙單手握拳咳了一聲,“太子,你出去。”
太子站著沒動。
顧知意回頭看了他一眼。
太子縮了縮脖子,有些倔強的站在原地。
顧知意繼續盯著他。
太子灰溜溜的溜走了。
只不過臨走之前,還不忘記把大門打開,兩只手扒拉著門側,冒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知意妹妹,等會孤來接你。”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平樂帝額頭青筋直跳,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氣得咬牙切齒。
“好手段,把孤的太子迷惑成這個樣子。”
平樂帝實際上心理不太健康。
他這個人容易走極端,包括在對人對事的態度上。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
便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若是說從前的平樂帝對顧知意有多么歡喜的話,現在的他對顧知意就有多么厭惡!
顧知意絲毫不虛,只淡淡的看著他。
“在許久之前,我便覺得陛下身上有一個特征,很能值得我學習。”
“那就是自私。”
平樂帝嘴角的笑容還沒完全綻開,顧知意捧著手上的牌位,慢條斯理的往前進了幾步。
“您想殺了我的父親,妄圖將我顧府滿門抄斬,我不過是想討個公道罷了,陛下卻擺出這么一副姿態來,像是被誰辜負了似的……”
她忽然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著平樂帝,威嚴自生。
“陛下,究竟是誰,對不起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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