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斬妖 > 第7章 刀中美景
  南街的土地廟前,架起了一堆易燃的木料。

  足有半人多高,淋了不少煤油。

  牧青瑤被綁在木頭堆里。

  四周的百姓群情激奮。

  那五大三粗的悍婦找來一支火把,大呼小叫的咒罵著。

  牧青瑤望著陰沉的天空,苦澀的笑了笑。

  她想象過自己被妖物咬死的慘烈景象,也想象過自己被敵人一劍穿心,甚至想象過跌落陷阱被活活困死。

  她想過很多種死法。

  唯獨沒想過,會死在一群百姓之手。

  命運仿佛跟牧青瑤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她不畏危險,努力想要守護的天下黎民,反而成了殺掉她的兇手。

  偏過頭,牧青瑤看到破舊的土地廟里,土地爺那顆殘破的泥巴頭顱正對著自己,好像在嘲笑。

  當悍婦即將點燃木料堆的時候,人群里擠出個少了一只手的漢子。

  “你們干什么!當街殺人,沒有王法了嗎!”

  漢子是集市上賣肉的屠夫。

  “什么王法!王法管得到邪祟嗎!”

  “上百個孩子中了邪,就是這女人的原因,燒死她,孩子們就有救了!”

  “法不責眾,況且我們燒的是邪祟!”

  “對!燒死她!”

  人群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有些人一個勁催促著悍婦快些點火。

  缺手的漢子急了,大吼道:

  “不能燒!她是云哥兒帶回來的女人!肯定不是妖邪!”

  漢子認出了牧青瑤,這才盡力阻攔。

  云哥兒這幾個字,讓四周安靜了下來,連那悍婦也變得猶豫不定。

  這時人群里有人高呼道:

  “昨天鎮上根本沒來外人!就她一個外鄉人!她進了鎮子才出現這么多邪門兒的事兒,她肯定是邪祟!云哥兒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有第一個人出聲,就有第二個。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們再次呼喝起來,大吼著燒死她。

  缺手的漢子被幾個壯漢推搡到一旁,他一個人哪能擋得住數百名百姓。

  缺手漢子被推得跌倒在地,朝著四周人群大吼著:“你們中了邪!你們才中了邪啊!”

  悍婦來到木料堆近前,惡狠狠的掄起火把。

  揚起的火把,卻如定在身后一般,任憑悍婦如何用力居然砸不下去。

  悍婦回頭一看。

  一只手,穩穩的抓住了火把。

  悍婦身后,是一身黑衣的冷峻少年,背著刀,目光清冷。

  “是不是藏石鎮這幾年太安生了,閑得你們沒事兒找事兒。”

  云缺的冷語,驚得悍婦立刻松手,退出好幾步。

  周圍的人群變得鴉雀無聲。

  人們的腳步都在不自覺的往后退去,讓出了土地廟前一大圈空地。

  云缺提著火把,環顧四周道:

  “想看邪祟是吧,好,明兒我帶回來點,讓你們看個夠。”

  轟隆一聲,天空傳來滾滾雷音。

  人們渾身一哆嗦,又齊刷刷往后退了幾丈遠,仿佛那黑衣少年比邪祟還要恐怖。

  遠處有不少人聞訊趕來。

  其中一個瘦小的漢子擠進人群,跳起來照著那悍婦就是一耳光,扇得悍婦原地轉了三圈。

  “敗家婆娘!誰他娘讓你來這撒潑的!云哥兒帶回來的女人能是邪祟嗎!你他嗎腦子被驢踢了是不是!”

  悍婦委屈道:“打媳婦算什么能耐!我們兒子眼看活不成了,不是鬧邪祟是啥呀!”

  瘦小漢子臉色鐵青的罵道:“我兒子就算今天死了!我也信云哥兒!沒有云哥兒,去年我們礦上這些人全都得沒命!你們誰不信,現在站出來!”

  四周的百姓紛紛低下頭,現出愧色。

  云缺的存在,在藏石鎮猶如傳說一般。

  百姓雖然愚昧,但百姓們并不傻,藏石鎮能如此安穩多年沒有妖邪,靠著的不是縣令的治理,而是青狐山這位獵妖人。

  一隊衙役匆匆趕來,為首的正是武大川。

  問清原委后,武大川也被氣得不輕,揚言要將鬧事的全抓回縣衙,一時間土地廟前鬧哄哄,全是求饒聲道歉聲。

  云缺解開牧青瑤的綁繩,帶著對方離開了南街。

  重新回到布衣巷的時候,下起了一場大雨。

  “你怎么來了。”牧青瑤輕聲道。

  “送你去百玉城。”云缺晃了晃脖子上掛著的月玉,道:“這玩意肯定值二百兩對吧。”

  牧青瑤輕輕笑了起來,頷首道:“值。”

  “山上的事不算什么救命之恩,有你沒你我都會殺那頭狼妖,這塊玉就當護送費了。”

  云缺將月玉收進衣領,道:“不過事先說好,只到百玉城,多一步我都不會走,到時候你自己想辦法回皇城,咱們兩清。”

  牧青瑤靜靜的望著對面的黑衣少年,輕聲道:“謝謝你。”

  “別謝,買賣而已,你情我愿,二百兩銀子的活兒我還接得起。”云缺道。

  “還有舊衣服嗎,我想沐浴。”

  牧青瑤的白裙染滿油污,手腳也沾了不少煤油,十分狼狽。

  “柜子里有一套,洗澡的話只能在屋子里。”

  云缺指了指墻角的一個木桶。

  他這屋子就一間房,燒菜都得在院子。

  翻找出一套灰色的長衫,云缺幫忙燒了熱水,倒滿木桶。

  “我出去等著。”

  云缺抱著刀,打開門。

  外面的雨很大,瓢潑一般。

  牧青瑤猶豫了一下,道:“不必了,你背過身,別回頭即可。”

  云缺聞言又關上了門,坐在凳子上背對著木桶。

  “放心,我這人說話算數,肯定不會回頭。”

  “我相信你。”

  牧青瑤見云缺背對自己坐好后,抿了抿唇,開始寬衣沐浴。

  外面大雨傾盆,屋內安靜異常。

  只有些許水波撩動的細響。

  小郡主從來沒有當著外人沐浴的經歷,俏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暈紅。

  洗到一半的時候,牧青瑤輕輕咬了咬牙,忽然轉頭看去。

  云缺正安穩如常的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木桶,專心致志的擺弄著長刀。

  “你是個君子。”

  牧青瑤聲音很輕的低語了一句。

  木椅上,云缺只是呵了一聲。

  君子?

  傻子才做君子。

  云缺重新調整好刀刃的角度,繼續欣賞著刀中美景。

  看幾眼,咽一下口水。

  當牧青瑤換好了干凈的長衫,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衣衫有些寬大,畢竟是男人的衣服。

  牧青瑤用裙衣上的腰帶扎住腰肢,如瀑的長發簡單的系成馬尾,整個人干凈清爽,少了些少女的嬌柔,多了幾分英氣。

  “何時出發,你是雇主你定時間,不過我建議越快越好。”云缺收好長刀,轉過身道。

  “我想去看看那些中邪的孩子。”牧青瑤道。

  “他們想燒死你,你還去看望人家,菩薩也沒你這么慈悲的。”云缺道。

  “百姓愚昧,最容易被人蒙蔽,我看得出剛才那一幕有人背后挑唆,我不怪他們,我只是擔心那些孩子的安危,不會沒來由的上百名孩子一起中邪,我跟隨師尊學過一些醫道,也許能幫上忙,若這么走了,于心不安。”牧青瑤道。

  “鎮上的人我大多認得,人群里有幾個生面孔,晚走一分便危險一分。”云缺道。

  “沒到百玉城之前,你會幫我的,不是么。”牧青瑤俏皮的微笑道。

  “古往今來,做東家的向來事兒多,反正二百兩銀子的活兒,到百玉城之前你隨便折騰。”云缺道。

  出了門,兩人來到最近一處出事的人家。

  一家三口,平日里靠著在山里摘些野果子售賣,冬天的時候便上山砍柴回來賣,日子過得很苦。

  家里是個女兒,四歲大,兩眼翻白,時而吐些白沫,氣息微弱,看樣子活不了多久。

  云缺進來的時候,夫妻兩人正直勾勾盯著女兒,茫然無措。

  “郎中怎么說。”云缺道。

  一見是云缺,夫妻倆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郎中瞧過,只說和其他孩子一樣中了邪,沒得治。”

  “云哥兒你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了!”

  云缺看了眼氣息奄奄的女娃,道:“她沒中邪,你家也沒有邪祟,我救不了。”

  夫妻倆一聽,齊齊癱倒在地,抱頭痛哭起來。

  “我來試試。”

  牧青瑤說著走到女娃旁邊,仔細的把起脈,遠山般的黛眉緩緩蹙起。

  夫妻倆急忙擦干眼淚,安靜的等在一旁。

  良久,牧青瑤收回手,朝夫妻倆道:

  “打一盆清水,給孩子灌下去,灌到吐為止,至少讓她吐三次。”

  夫妻倆急忙照辦,打來清水。

  他們現在病急亂投醫,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大城里的郎中又請不起,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女娃被灌了一大盆清水,足足灌吐了三次。

  隨后女娃的臉色轉好,氣息也充足起來,不多時竟悠悠轉醒。

  夫妻倆大喜之下,一個勁的拜謝。

  牧青瑤讓兩人將辦法散布出去,解救其他中邪的孩童。

  隨后離開這戶人家。

  “看走眼了,果然是邪祟。”云缺道。

  “你沒看錯,女娃并非中邪,而是中了毒,我看不出是什么毒,只能用這種辦法緩解,幸好有效。”牧青瑤憂心忡忡的道。

  “連幾歲大的娃娃都能利用,不是邪祟是什么,世上有很多披著人皮的邪祟,生得與人一樣,卻比妖邪還殘忍。”云缺冷笑了一聲。

  牧青瑤一時無語,心里泛起一種自責。

  寧靜的小鎮,自從她這位郡主抵達之后,便成了別人的棋盤。

  小鎮上無辜的百姓,也成了別人的棋子。

  “我們現在就走。”牧青瑤振作起來,堅定的道。

  只有她離開,藏石鎮才能恢復真正的平靜。

  路口處,武大川和兩個捕快的身影匆匆而來。

  “云老弟!可找到你了,縣令大人讓你趕緊過去驗尸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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