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斬妖 > 第294章 開門將軍
  當無舌山呼萬歲的那一刻,云缺將大晉這盤棋的路數徹底串聯了起來。

  原來阜南王,才是一名合格的棋手。

  這盤名為大晉的棋局,從十六年前晉皇入駐天祈城的那一刻,便開始落子。

  阜南王被派往南疆駐守,抵擋草原蠻人,把女兒留在了皇城。

  這是第一步棋。

  當時牧青瑤還小,拜監正為師,必定要阜南王首肯才行,這份拜師之舉共有兩個目的,其一,替女兒在皇城內找一個靠山,其二,為女兒將來稱帝鋪墊好第一條路,確保監正絕不會插手稱帝之事。

  一次拜師,相當于變相將監正拉到阜南王的陣營,大晉三柱國,真正能幫助皇帝的,只剩國師。

  第二步棋,利用牧青瑤通靈之體的天賦去尋找靈花,借此不斷積累名氣,在民間形成極大的聲望,為之后的稱帝鋪墊好第二條路,占據民意。

  第三步棋,利用草原人對晉國的恨意,借朱邪部之手,讓殷子受沾染靈鹿血脈,埋下最后妖化的伏筆。

  云缺相信即便燕太子不去勾結朱邪部,阜南王也會設計,讓朱邪部的使團前往皇城。

  第四步棋,最為致命,便是老太監無舌。

  無舌此人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進讒言!

  無舌靠著皇帝身邊的大紅人這個身份,不斷給皇帝獻策,他這些年送給殷子受的每一個建議,都是瓦解大晉的一份危機。

  久而久之,本就不會治國的殷子受,終于將大晉毀了個干干凈凈,將皇帝的身份,演繹成跳梁小丑。

  這四步棋,走了整整十六年。

  殷子受至死都沒想到,他自己,居然僅僅是棋盤上一個早已注定結局的小小棋子。

  想通一切之后,云缺終于明白了阜南王當時為何說國師是邁向皇位的最后一個門檻。

  阜南王始終認為國師只是四品強者,沒人能想到堂堂三品化神大修士,會屈居國師之位。

  如果凌妙清只是四品修為,她只要到了黑鐵城,到了阜南王的地盤,一旦拼殺起來,絕對走不出黑鐵城。

  阜南王很清楚皇帝只剩下國師這最后一份后手。

  為了牧青瑤能一路通暢走上皇位,阜南王肯定選擇將國師引到黑鐵城來,而國師最后的出手,肯定與無舌的讒言脫不開關系。

  云缺想象了一下。

  凌妙清若當真為四品,必定被擊殺在黑鐵城,毫無懸念。

  如果沒有紅蓮教橫空出世霍亂天下,那么牧青瑤登上皇位簡直如水到渠成,輕而易舉!

  阜南王,的確是位可怕的棋手,將大晉這盤棋下得明明白白。

  不過,天下這盤棋,并不那么好下,一旦出現變數,便是全盤皆輸的下場。

  紅蓮教,就是阜南王不曾料到的變數。

  而云缺,則是這份變數的克星。

  沒有云缺的話,靈蕓郡主早已死在青狐山。

  牧青瑤在無舌跪拜之后,愣怔了好一會兒,道:

  “你是……”

  無舌站起身,從懷里拿出一封密信。

  青禾始終防備著無舌,站在牧青瑤身前,親手接過密信,打開看了眼,確定沒有危險后,交給牧青瑤。

  信,是阜南王親筆所寫,短短一行字。

  ‘無舌可信,無需擔憂,安撫群臣,再圖天下。’

  牧青瑤對父親的筆跡十分熟悉,阜南王的字跡中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力道,沒人能模仿。

  合上密信,牧青瑤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無比凝重,大步走向龍椅。

  站在龍椅前,牧青瑤沉吟良久,飄然落坐。

  當靈蕓郡主坐上龍椅之后,大殿內,文武百官齊齊跪拜,山呼萬歲。

  至此,大晉換天,皇位落入牧青瑤之手。

  牧青瑤是數百年來,從大燕到大晉,唯一的一位女帝!

  稱帝之后,牧青瑤決定延續晉國的國號。

  這一點是牧青瑤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

  改國號,預示著新舊更迭。

  從大燕到大晉,僅僅十六年而已,頻繁更改國號,容易在百姓中引發恐慌。

  最重要的是,文武百官心里一樣會恐慌,擔憂著自己被替換甚至處理掉。

  牧青瑤絕非迂腐之人,國號這種東西,她并不看重,而且身為大晉的郡主,即便延續晉國的國號,也沒問題。

  定下國號不變,牧青瑤將登基大典壓后,先行封賞。

  金鑾殿內熱鬧了起來。

  第一個封賞的,自然是云缺,直接封為晉王。

  選晉字封王,牧青瑤其實用心良苦。

  她是晉皇,云缺是晉王,從字面看就顯得親密無間,今后成了親,更顯得理所應當。

  牧青瑤怕將來與云缺成親后,自己這個女帝的身份太過高貴,云缺會覺得心里不太舒服,畢竟任何王爺都在皇帝之下。

  而晉王與晉皇的稱謂很類似,能極大程度避免身份不同所帶來的差距感。

  牧青瑤心細如發,處處為了云缺著想,殊不知云缺根本不在乎娶的是女帝還是天仙,只要我喜歡,娶頭豬那也是我的事,自己高興就成。

  聽到封號后,云缺搖頭拒絕。

  大晉的晉字,云缺不大喜歡。

  牧青瑤讓云缺自己選封號,云缺懶得動腦子,直接把平天侯改成平天王。

  牧青瑤一陣無奈,沒辦法,只好同意。

  群臣紛紛道賀。

  其中牛大空最為真誠,拉住云缺的手不放,一口一個王爺,那馬屁都拍出了天際,最后硬是擠出幾滴眼淚,代表著自己的喜悅之情。

  云缺大為感慨。

  瞧瞧,自從拿刀架他脖子上之后,這位禮部侍郎變得多么明事理,簡直如重獲新生一樣。

  第二個封賞的,是白厭。

  白厭封侯,繼續掌管金吾衛。

  又是指揮使,又是侯爵之位,白厭在朝中的地位幾乎到了極致。

  牧青瑤讓青禾將殿外的寶馬踏云牽了進來。

  “此行平定天門關,白將軍以命相搏,殊死而戰,這匹馬,當做額外的獎賞,送給白將軍。”

  白厭聞言為之一怔,隨后急忙躬身拜謝。

  牧青瑤是懂得用人的。

  寶馬踏云確實難得,但稱帝之后,牧青瑤幾乎用不上了,將踏云送給白厭,相當于如虎添翼。

  白厭這種人才,必須要重用的。

  一位精通兵道的將軍,比十萬大軍還難得。

  白厭接過韁繩,眼睛就離不開踏云寶馬了,仿佛看到了最心愛的寶貝。

  云缺湊過去道:

  “白將軍,商量個事兒,把踏云的名字改一改,這名字我聽著不爽。”

  白厭笑道:“請王爺賜名。”

  云缺道:“你的馬,還是你自己取個名字好了。”

  白厭略一沉吟,道:“就叫,刺白!”

  說出刺白二字,白厭的眼里隱隱閃爍著淚光。

  他曾經的坐騎刺白,在八山城一戰中化箭而去,如今,他又得到了一匹比刺白更加神俊的寶馬。

  但凡寶馬,大多通靈。

  踏云感受到換了主人,對白厭絲毫不陌生,安靜的站在原地,在聽到刺白二字的時候,忽然揚起前蹄,唏律律一聲嘶鳴,仿佛在回應著新主人。

  如此一幕,看得大殿里的眾人感慨萬千,不少人暗暗慚愧。

  連馬兒都知道認一位好主人,他們卻在殷子受那個昏君手下為官多年,在場有很多文武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的行徑,發現除了碌碌無為之外,只剩下了混日子。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殷子受的禮,只是表面文章,私下里殺掉的臣子不在少數,活下來的,又有幾人還有忠心呢。

  靈蕓郡主的稱帝之舉,無異于將大晉這灘渾水里注入一股清流。

  一些有抱負的臣子暗暗下定決心,拿出自己的能耐,為了嶄新的大晉而出一把力,搏一個賢臣之名,光耀門楣。

  封賞繼續進行著。

  閻羅花不謝等司天監的師兄師姐,盡數有了侯爵的頭銜。

  上官鴻途,陳洲驊,還有遠在天門關駐守的吳戚,均被封侯。

  這便是從龍之功!

  跟著新皇拼過命的人,必將得到外人難以企及的好處。

  隨后是首輔。

  周史伯被封為龍圖閣大學士,等同于姜熵的地位。

  錢財對周史伯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已然不再重要,名聲,才是周史伯看重的東西。

  周史伯與姜熵同樣出自龍圖閣,但大學士,只有姜熵一人,晉皇登基后,并未再設立大學士。

  周史伯位極人臣,但距離姜熵,還有一段距離,而這段距離,被牧青瑤所彌補。

  周史伯眼含熱淚,拜謝新皇。

  他知道大學士的名頭,是新皇對他的信任。

  之后是參與攻打梨花城與天門關的軍兵獎勵,所有將領連升三級,軍兵給予足夠的銀兩獎勵,所有人皆大歡喜。

  常威與瞎子被封為將軍的頭銜,把兩人樂得找不到北。

  當然萍山君也沒落下,得了個虎威將軍的封號,把萍山君美得差點在金鑾殿里現出原形,一個勁虎嘯連連,旁邊的群臣直往角落躲。

  生怕這位虎威將軍一高興,咬別人兩口。

  封賞之后,牧青瑤發布了稱帝后第一道圣旨。

  大殿內的文武百官,職位照舊,尚書還是尚書,侍郎還是侍郎,該幾品官,仍然是幾品官,該管什么還管什么。

  這道圣旨一下,文武百官紛紛放心下來。

  別人封賞確實看得眼紅,但大部分人,更擔憂著頭頂的烏紗帽。

  如今得知職位照舊,不亞于吃了定心丸,百官們變得輕松起來,不再有后顧之憂。

  殷子受的手段,大家都清楚,明著重用大燕的舊臣,實則這些年來不知清理掉多少,但靈蕓郡主不同,郡主本就心地善良,肯定不會像殷子受那般兩面三刀。

  這一點,滿朝文武早已形成了共識。

  熱鬧之余,云缺提出個建議,多封一位將軍。

  牧青瑤覺得奇怪,自己很細心的封賞了所有人,猜不出落下了誰。

  “演武殿的齊御,他開門有功,應該封他個開門將軍。”云缺道。

  牧青瑤啼笑皆非。

  既然云缺說了,那就多封一位,反正不差一個將軍。

  齊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繞著天祈城跑了一百圈而已,居然跑出來個將軍之職。

  封賞完畢,牧青瑤下令大排筵席,在金鑾殿內宴請群臣。

  當晚,大殿內酒菜飄香,君臣共飲,其樂融融。

  云缺左邊坐著白厭,右邊坐著無舌。

  無舌捧起酒杯,笑容滿面的道:

  “平天王可謂年少有為,大晉之內無人能及啊,一年之內,從提刑官一躍成為王爺,未來的成就實在不可限量。”

  “運氣而已,不如總管大人有遠見,早選了明主。”云缺笑道。

  “良禽擇木而棲,老奴別的不行,眼力見還是有些的。”無舌略微得意的道。

  “總管大人不止眼力老辣,手腕兒也高明得很呢,小王始終有一事不解,還望總管大人解惑。”云缺笑呵呵的舉杯道。

  “王爺有何不解,老奴定然知無不言。”無舌道。

  云缺的笑意很濃,但目光里含著一抹冷冽,舉杯問道:

  “總管大人,穹音,是不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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