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銘媽這話,趙誠把趙諺與司辰護在了身后,率先站了出來:
“嬸子,話不是這么說的。”
“我帶著我大哥跟那兩名交警同志一起,親自去現場勘察了。”
“的確是你兒子突然從這頭的車道,沖向了對面的車道。”
“我大哥的貨車踩剎車都來不及,他就快速撞了上來,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不光是我大哥這么說,那旁邊小公園里的大爺大媽們,都能作證。”
“他們是目擊證人,交警同志可是走訪了他們之后,才給證據蓋的棺、定的論。”
“吶,我給你看人家交警同志給出的裁決材料。”
說著,趙誠把材料從夾著的公文包里拿了出來,展開,給到徐教授手里。
徐教授接過來后,下意識推了推黑框眼鏡,仔細查看起來。
司辰留意到了趙諺的表情,實心眼的大兄弟滿臉的內疚不安。
幾次想說點啥,卻又忍住了。
反倒是趙誠,一直在給徐教授夫婦倆講事實、擺證據:
“雖然說機動車撞了人,也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
“但是哩,主要責任在你家孩子。”
“現在這個情況,我們也不是不負責任,該我們負責的部分,我們肯定掏錢,二話不說。”
“凡事得講究一個公平公正,有理走遍天下,對么?”
“按照這材料上的判罰,30%的責任在我們。”
“你們醫藥費是多少錢,我們按照比例給你交了。”
“至于后續的住院費、用藥費、營養費等等,我們見單子了繼續按照比例給你們,好吧?”
趙誠的話,說得滴水不漏。
徐教授自己就是教數學的,那些單子上的費用他過一遍就心算出多少錢了。
一共是三萬不到。
可他哪怕是龍大數學系的教授,一個月也不過千把塊錢。
這個年代,教授又如何?在編又如何?
單位福利的確是好,可逢年過節發放的物資、繳納的社保,又不是現金。
遇到眼前的情況,手里有現金,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徐銘媽,一個月也就一百塊的工資。
她自己還把錢掏了不少出來,之前給徐銘辦了住院治療抑郁癥,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現如今,這一筆治療費就只能指望丈夫了。
事實上,徐教授自己手里攢的錢,也不過三萬塊。
一下子讓他拿出來兩萬塊,他其實是肉疼的。
遑論后續徐銘還要再治療,還得繼續花錢。
十年前,徐教授從鄉下回到城里,恢復了自己龍城大學數學老師的編制后,就一直在努力向上爬。
下鄉的貧苦日子,讓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十分居安思危。
他的工資也從最初的不足百元,一路水漲船高到如今的一千元。
但也不是拿了多年高工資,而是最近一年評上教授后,才拿到了高工資。
這十年,他幾乎是節衣縮食在攢錢,可也不過如此!
徐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說道:
“你們這交通肇事的認定,我們夫妻倆都沒到場,這是不算的。”
說完,他看了看身邊的媳婦兒,遞了個眼神。
徐銘媽就跟得到了指示一般,當即瞪眼嚷嚷:
“對!你們跟那交警一起隨隨便便就下了結論,誰知道你們有沒有那個啥,啊?”
趙誠連忙辯解:“哎,話不能這么說啊!”
他指著那材料上的證人簽字,表示:“這都是有目擊證人的,可不是我們單方面認定的!”
徐銘媽下意識看一眼丈夫,見他依然皺著眉不吭氣,便繼續對著司辰幾人開火:
“我不管!我不承認這個勞什子的東西!”
“你們說那是目擊證人,那就是嗎?”
“你們這種暴發戶,當我沒見過?壞得很!”
“呵呵,有錢能使鬼推磨!誰知道你們收買了誰?”
這就話里有話了,暗指趙誠花錢收買了目擊證人、交警。
“哎!你這話啥意思?”
徐銘媽白了一眼趙誠,撇撇嘴:“啥意思?就那個意思!我不管,我不認這個東西!”
她指著趙諺,繼續嚷嚷:“我兒子是他撞的,好端端一個高材生,就此被他斷送了前程!”
她伸手去推搡趙諺,罵罵咧咧:“我兒子明年可就要高考了,你毀了他,你知道么?你的良心呢!”
趙諺垂著頭,不敢吭氣。
哪怕他清楚責任是咋回事,可心里終究是內疚的。
他是個大老粗,是念不下書的倒灶娃。
可他心地善良,又天然對有文化的人帶有一股樸素的熱忱。
他的兩個弟弟,趙議、趙錚,都是他眼里的有出息文化人。
尤其趙錚,全村人都在夸贊三娃子光宗耀祖。
趙諺其實很羨慕、很崇拜。
現如今,一個文曲星被自己撞了,趙諺心里特別內疚,任打任罵。
司辰察覺到了趙諺這個鐵憨憨的心思,趕緊出手:
“諸位、諸位先甭吵吵,咱們這么著——”
“徐教授夫婦二人如果對這個結果持有異議,咱們就走公正的法律程序。”
“讓公家的人重新來調查一遍,咱們雙方都在場,行吧?”
徐銘媽沒答應,而是率先回頭去看自己丈夫。
徐教授也沒吭氣,又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似是在斟酌什么。
司辰大抵也能猜到他的心思,說白了,就是想要錢,但是又必須維持自己假清高的面子。
那徐教授干咳了一聲,站出來說了一句看似公道、實則攪渾水的話:
“事故現場已經沒辦法還原了,車也都挪走了,那群目擊證人也都散了,再調查也無濟于事,這不嚴謹、也不科學。”
徐銘媽得到了指令,針對這個情況又開始好一通的胡攪蠻纏,說話夾槍帶棒。
最終的總結發言是這么一句:“你們就算說破了天,我兒子也是你們撞的,就得你們賠!全額賠!”
她又黑著臉指著司辰,嚷嚷:“你不是說,你是龍大那超市的老板嘛?你敢耍賴,我就天天去你那超市里鬧,我讓你生意做不下去!”
司辰也是一陣陣的無語!
徐教授似乎在顧忌什么,又主持公道一般,沉聲勒令自己媳婦兒:
“說的啥么話!凡事都得講一個理,不是耍賴就能解決的,既然人家后生是大老板,那就一定不會抵賴。”
這話可就十分耐人尋味了,甚至可以說是語言陷阱。
這其實說的不是自己老婆,而是點司辰幾人不能抵賴,直接就把事情定性為司辰一方得出全額。
司辰與趙誠對視一眼,正計劃開口,趙諺卻站了出來:
“都甭吵吵了,司辰,你不要為難;誠子,你也不用再說了,這人是我撞的,錢……我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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