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面色嚴肅地看著供書，兩根手指在畫押的地方沾起一點兒湊近鼻子。
“你們對朱寘鐇用刑了？”
李東陽趕緊上前一步，拱手回道。
“皇上，臣與楊閣老并未對安化王用刑，是他自己咬破手指畫的押。”
隨即又把朱寘鐇想去朝堂的事告訴朱厚照。
“他也想去太和殿？你們說他會不會給朕惹些亂子出來？”
楊廷和沉思片刻，也跟著上前一步。
“皇上，依臣所見，安化王已經服軟，他想去朝堂也是想保全世子，僅此而已。”
冷笑一聲，朱厚照將供書隨手扔到一邊，在御案上翻找起東西來。
直到手里多了一份折子，這才讓胡九收拾桌面。
“這份折子你們還沒看過，瞧瞧吧。”
說完就把奏章扔到二人跟前，楊廷和展開放在與李東陽的中間。
這份奏章是宣大總兵呈上來的，內容就是韃靼最近有意騷擾邊境，而且還搶奪邊境不少百姓。
奏章里最后則是在問朝廷，是否需要主動出兵，將這伙韃靼人驅離。
在這件事情上，楊廷和與李東陽反而意見不一。
楊廷和認為現在韃靼人偶有犯境，雖然對朝廷來說這點損失算不了什么，但要是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反而會讓百姓對朝廷生出怨言。
楊廷和認為應該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出兵，更要尋找機會一鼓作氣地滅了韃靼。
而李東陽卻和他的意見相反。
韃靼人不過是每年臨近冬季才會南下打草谷，若是能在每年冬天前加強防衛就行。
沒必要大動干戈的去草原找這群蠻子決戰。
李東陽這樣說也是有原因的，現在朝廷本來就窮，打仗需要大筆花銷，這銀子從哪兒來呢？
目前朝廷要削藩、整治官場、推行行政。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人手、財政都很緊張，哪還有時間管那群草原人。
朱厚照讓胡九帶人抬上來一幅巨大的地圖，將其展開掛在墻上。
楊、李二人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地圖，半天都沒話說出來。
因為他倆的眼睛自從地圖展開后，就沒離開過片刻，哪怕眼都沒舍得眨一下。
一根細細竹條被朱厚照攥在手中，輕輕一拍地圖，指著宣大說道。
“宣大乃我大明九邊重鎮之一，控塞扼垣，擔當拱衛京師、防御蒙古諸部落的重任，戰略地位非常重要。”
“朕也想北擊韃靼，但現在兜里沒銀子，只能讓宣大暫時防御。”
“不過，朕還是想撥下一筆款，加強宣大防御。使其退能堅守一年半載，同時也要具備主動出擊的能力。”
“二位師傅，意下如何？”
楊廷和倒是十分贊同這個辦法，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而李東陽還在猶豫，要是給宣大撥下銀子，那其他地方還不伸手問朝廷要啊。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朱厚照輕言道。
“朕知道李師傅在擔心什么，楊師傅不是抄了安化王的家嗎？朕就撥這筆銀子下去。”
經過朱厚照的提醒，李東陽也明白過來，還有好多藩王的家沒抄。
他們家底兒豐厚，別說打造一個鐵桶一樣的宣大，就是五個也不再話下。
既然銀子有了著落，李東陽開始不反對，但心里還是有些膈應。
“皇上，北擊韃靼需要大筆開銷，至少最近幾年朝廷是無法做這件事。”
“既然現在不用做此事，不如拿這筆銀子來給百官們漲漲俸祿。”
朱厚照的眉頭輕輕一挑，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大明最后就是亡于內憂外患之上，外患來自北方。
等收拾完內部后，朱厚照才打算北上擊敗韃靼，然后順勢揮軍東北，讓女真徹底臣服，還要將他們遷入關內。
若是讓李東陽知道自己的想法，那還不跳起來反對？
“李師傅，目前這事朕就只是說說，至于百官漲俸一事，朕心里已有決斷。”
算是很委婉的告訴李東陽，我才是皇帝，該怎么做由我說了算。
李東陽身體微微顫抖，以為是皇帝在警告自己。
“皇上，是老臣...”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厚照就拂袖離去。
離開時，還留下話給二人。
“你們務必保證安化王能咬死寧王，否則朕拿你們是問。”
空蕩的大殿內，朱厚照的話似乎還殘留著余音，李東陽在楊廷和的攙扶下才顫抖著直起腰桿。
“楊閣老，難道老夫真的老了？”
楊廷和看他愁眉不展，安慰道。
“皇上雄才偉略，自然是要北上，李大人剛才那番話，無疑是在和皇上唱反調。”
“不過，皇上既然沒追究，那就代表您沒事。還是想想明天的早朝吧。”
李東陽憂心忡忡，剛才惹了皇帝不快，雖然放過自己一馬。那是因為皇帝看在自己為大明鞠躬辦事幾十年上才沒追究，但這種原諒用一次少一次。
偏偏自己眼力見不行，用在這種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情上。
白白浪費一次機會不說，還浪費了皇帝對自己的信任。
回到坤寧宮的朱厚照剛跨步上臺階，就絆了一跤。
“胡九。”
知道他心中有氣，胡九膽顫地小跑過來。
“奴婢在。”
“朕不是早說過嗎，把坤寧宮所有的臺階和門檻全給鋸咯。要是摔著皇后，朕誅你九族。”
胡九被嚇了一跳，趕緊跪在地上。
“是，奴婢這就去辦。”
皇后在屋里將朱厚照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剛跨出門檻就看見他又指著院子里的幾顆樹。
“這些樹太礙眼了些，要是以后太子學步時在樹上磕著碰著，朕拿你們是問。”
坤寧宮的太監宮女被朱厚照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立馬跑出去找人。
夏皇后在朱厚照身后輕輕抱著他，問道。
“皇上，您今個怎么了？是不是誰惹您不痛快？”
看見皇后出來，太監宮女們趕緊帶著詢問和求救的眼神。
夏皇后對他們笑笑，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偌大的坤寧宮再無第三個人時，朱厚照才惡狠狠地說道。
“朕尊稱他聲李師傅，沒想到還要與朕作對？是誰給的他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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