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重要的是，前任戶部尚書已經身死，左右侍郎又換過一次。
這筆賬更加無從查起。
費宏還隱約查得，九月戶部調撥給開封銀錢共計一百一十余萬兩，而開封次月上交六十余萬兩。
兩筆賬，前一筆數目不對，戶部沒記冊。
后一筆，兩方都未記錄在冊。還是庫丁告知的費宏這事，要不然他也不會知道。
仔細算算兩筆賬，戶部雖然并未虧損，但這件事想想就很可怕。
朱厚照也是想了好幾天，這才打算要徹查此事。
今年戶部總收入不過才區區四百萬兩，有人能挪動如此大的數目，還能避過皇帝和錦衣衛，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可有一點，朱厚照暫時還未告知其他人。
在這幾月的抄家中，朝廷收入已經超過千萬兩，而且這個數目還在上漲，只是勢頭已經緩和了許多。
朱厚照能想通也希望的只有一件，此人挪動如此大的數目只是暫時補一下窟窿，等窟窿補上后，又把銀子還回來。
可身為皇帝，有些事要忍，有些事只要有了苗頭就要壓下去。否則，后果不是朱厚照敢想的。
而且這件事表面看似乎只是京師和開封的官員和賬冊有問題，但朱厚照讓夏助暗查月余后才得知，這件事牽扯地方甚廣。
開封，只是其一。宿遷、揚州、金陵、杭州、紹興似乎都跟這事有關。
杭州知府之所以要彈劾，并不是利益分配不均，而是現任知府也是剛到任不久。
至于為何不讓費紅也跟來御花園，因為朱厚照怕這個耿直的費大人會‘走漏風聲’。
當然，朱厚照也是另有打算。
眼看就是年關，朱厚照也想等春暖花開后去一趟江南。
去江南一共有三個目的，其一，就是追查此事。
其二，看看江南，親自給江南安排幾個可信之官。
其三，為江南未來而去。
朝堂已經解決，朱厚照下一件大事就是降服草原、女真這些少數民族。
這些事都需要大量銀錢、糧食的支持，更不用說以后的大航海了。
所以最后一條才是朱厚照的最終目的——收買人心。
“楊一清，你在金陵呆了那么久，給朕說說你眼中的江南是什么樣兒的？”
楊一清一愣，這哪是問江南的風土人情啊，分明是讓自己介紹下目前江南各地情況。
但有一條，楊廷和作為內閣首輔，為何要繞過他呢？
“回皇上，大明立國后經歷任皇帝的勵精圖治，休養生息，國力恢復，使得江南各地出現一片繁榮，商品數目眾多，百姓從商獲得的利潤也非常可觀。“
“于是紛紛棄本逐末，皆為利往。數千年的道德、人心教化在利益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浮躁奢華的世風影響下，人們競相攀比，江南地區的百姓飲食亦有走向奢侈。”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客觀上講，是因為大明的中晚期出現一些現代經濟萌芽，商品經濟的發展促進了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
江南地區成為大明最富庶的地方，便捷的水陸交通和運河的修繕通航有效地溝通了南北，“一騎紅塵妃子笑”不再是皇家帝王專有的權利。
北方的百姓也可以吃到南方的特產，同樣江南的百姓也可以食用邊塞的食物。
金陵以其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政治地位，有著豐富的可選取的食材。既然百姓的荷包是充實的，南北貨運又十分的便利，自然就要追求更好的享受了。
雖然老朱也有明令，但架不住白花花銀子的誘惑，加之官員俸祿較低。
所以又會萌生另外一個行當，朝廷命官經商。
官員們沒地方商賈有錢，怎么辦呢？
兩條路，一是‘貪’，二就是‘拆’。
貪官歷朝歷代皆有，也是許多官員出本錢的一條路。
拆，拆東墻補西墻。
現在能曉得為何戶部的賬冊對不上了吧？
朝廷的官員負責拆墻和坐享其成，地方官員負責掙錢和補墻。
分工明確不說，這種風險也很小。
表面看這種做法只是極為危險，但其中卻暗藏著說不出潛在后果。
朱厚照讓朱臺溍在早朝拿出那本彈劾奏章，實際上也是在提醒文官們。
當然，目前這種做法也只是治標。若要治本，還得從俸祿下手。
就算俸祿上漲，也無法阻止官員偷偷經商。
“朕打算暖和后去趟江南，看看你說的繁華下是否還藏著奢靡。”
楊一清剛才的話只要是個聰明人都能聽明白，百姓都奢靡了，那官員們呢？
聽到皇帝要去江南巡視，最擔心的不是楊一清，更不是南書房，而是楊廷和。
雖然歷史上楊廷和與朱厚照關系的確不錯，也確實有過要治理文官的心思。
但他也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做一個大明的權臣。
自從楊廷和被朱厚照召回后，江南的地方官們孝敬過他不少。
“皇上，江南離京師千里之路，若您去一趟，恐怕...”
心里冷笑一下，朱厚照知道楊廷和怕自己去查他。
“楊閣老不必擔心，朕此次去江南打算輕裝簡行，不查貪贓，只想與南方士子們聊聊天，喝喝茶。”
盡管朱厚照說出了自己的意思，但楊廷和還是很害怕。
“南巡一事臣叩請皇上先暫且放下，不如...”
朱厚照看楊廷和這么不知趣，只好提高幾分音量。
“朕剛才說了輕裝簡行，朕只是去江南會會士子們，不算巡視。”
聽到皇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楊廷和只好退回一步。
朱厚照折了一根枝丫，問向王守仁。
“王卿，朕讓你觀摩的畫如何了？”
幾月前，朱厚照讓人從洋毛子手里買了幾幅畫。這幾幅畫老值錢了，它們可都是當前世界上最為先進的戰船。
一月前朱厚照又將畫給了王守仁，讓他好好研究研究。
躬身上前一步，王守仁信心十足的回道。
“回皇上，臣細細研究過這幾幅畫，只能說我天朝與夷人戰船各有千秋。臣斗膽將其優勢結合，不僅能裝備更多火炮，遠航更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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