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飲宴席的地點就設在琴相一行所居住的別院中,這里的正廳夠大,足夠裝下幾十人。
琴族這邊的禮儀團隊有不少精通宴會的人,畢竟宴會是帝國上層的重要社交形式,貴族宴會的講究不少。
不過經過接連幾天的打擊,這些禮儀官學聰明了,他們沒有自告奮勇的站出來,而是先看朱鎮這邊怎么安排。
如果宴會形式和天虞差不多,他們還能站出來挑挑刺。如果又是完全看不懂的禮儀,最好還是閉嘴。
結果當然又是完全沒見過的類型。
朱鎮帶人將正廳收拾一番,正中設臺有三階,左右兩面設屏風,地面設席,鋪著黑布,席前有幾,暗紅顏色。
整個會場以黑紅兩色為基調,端莊典雅,左右屏風上有玄鳥和獸紋,寥寥數筆蒼勁有力。
和天虞的宴會相比,華族的宴席過于簡樸,既沒有珠寶的裝飾,也沒有繁復的帷幔流蘇。但在場的禮儀官們愣是沒法說話,因為這些布置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莊嚴意味,總之逼格太高。
如果增加金銀珠寶,反而顯得廉價。
“只有一個小問題。”一位禮儀官小心翼翼的提問,“我們坐哪呢?”
現場別說椅子了,連張小凳子都看不到。
“正坐。”
朱鎮給大家做演示。
幾位禮儀官試了試,抱怨道:“這樣坐很累!”
朱鎮冷笑,沒有駁斥他們。嫌累還搞啥禮儀,隨便找個沙發躺下難道不香嗎?
肉已經煮好,盛在方形的盤子中,上面罩著黑紗。
酒杯有兩種,分別裝在兩個小框中,放在東南角的,那里還有一格水盆。酒壺則放在西邊,壺上放著酒勺。
“快點開始吧。”
琴相催促,他身著深衣,神態疲憊。
他也不是沒有反抗過,他試圖記住朱鎮教他的每一個步驟,但他現在已經不想搞清楚每一個布置的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禮法,因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琴玄齡完全放棄腦子,任由朱鎮操縱,他現在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
“請府相大人出門迎賓。”
司儀朱鎮指揮,琴玄齡來到別院門口。此時賓客何承帶著三位朋友一同前來。這三位都是他邀請赴宴的“介”。
“請府相大人拜謝賓客。”
琴玄齡對著何承一拜,朱鎮立刻糾正:“迎賓是兩拜!”
琴玄齡補上一拜,何承回拜。之后何承稍退一步,他帶來的三位介向前一步。
琴玄齡對介兩拜,結果又搞錯了。
“介要在門內一拜,不能在門外。”司儀朱鎮糾正,“現在是主人揖請賓介入內。”
琴玄齡于是躬身拜請何承等人入內,朱鎮再次糾正:“是揖請不是拜請。”
說完雙手抱拳在胸前做了個示范,琴玄齡表情麻木揖請,這下終于能進門了。
但進門的時候又犯了錯了,主從左邊進,賓介從右邊進,琴玄齡偏偏從中間走,被喊回來重新走了一遍。
在門內對三位介拜謝,之后賓介稍等,主人琴玄齡先從東邊進入正廳,之后賓客從西邊進入。
主客之間東西相立,琴玄齡對賓介三揖,率先走到臺階前。
不過并不是直接上堂,這里要有一次三請三辭的拉扯。
“何承修士先請!”
“府相大人先請!”
如此三番之后,琴玄齡率先踏上臺階上堂,眾賓介跟隨。
主位在北,但現在還不能直接正坐,在朱鎮的指導下,琴玄齡在一個特定的位置對主位兩拜。
何承在另一個位置對北邊答拜。
此時終于可以落座。
但是只能坐一會會,因為緊接著就是洗酒杯的環節。
琴玄齡從筐中拿起一個酒杯,走下臺階。
這時賓客何承立刻跟上來,開始第二次拉扯。
按照指引,琴玄齡先坐在臺階上,把酒杯放在地上,然后站起來一拜,對何承說:
“何承修士你不要下來!”
何承修士答拜道:“我怎能勞煩府相大人親自洗酒杯!”
這樣拉扯三番之后,何承嘆氣,默認琴玄齡親自洗酒杯。但他不能退回原位。在琴玄齡將酒杯洗好前,他必須一直站在原地等待以示禮貌。
琴玄齡坐下,拿起酒杯,然后站起來,行至水洗處。他在這里連續犯了兩個錯誤。
首先洗酒杯必須面朝南,然后在洗酒杯之前必須先洗手。
司儀指出錯誤之后,琴玄齡生無可戀,但也只能照做,像個回答問題錯誤的小學生。
此時正廳外面圍了好多人,不僅有禮儀官們,還有記者羽千幻,祭長巫吉等人。
這是大家第一次見識華族的正規禮儀,人都會有好奇心,反正受折磨的是琴玄齡又不是他們。
這么多同族圍觀,琴玄齡只能咬牙堅持,他要是撂挑子不干了,誰知道回去后報紙上會怎么冷嘲熱諷。
琴玄齡繼續洗酒杯,但實際上洗酒杯的不是他,而是一位侍從,他只是把酒杯拿過來而已。
侍從洗好酒杯放在筐中,琴玄齡與何承相對一揖。
拿起酒杯上堂,何承拜謝主人洗酒杯。琴玄齡坐下,將酒杯放在何承面前的小幾上,之后再站起,他現在要下堂洗手。
洗酒杯前后都要洗手,禮法就是這么規定的,誰也不知道為什么。
這里開始第三次拉扯,何承要求陪琴玄齡一起洗手,琴玄齡要求他不要下堂,回到原位。也就是:
“你坐好,不要下來!”
何承退回原位,琴玄齡至水洗處洗手。洗好后與何承再次相對一揖。
琴玄齡上堂,拿起酒壺行至何承面前,坐下斟酒。
何承立刻站起來拜謝。
酒已經斟滿,琴玄齡持酒杯站起,拜送。
何承稍稍后退,雙手接過酒杯。
琴玄齡回到主位上站立,何承坐下,雙手舉起酒杯淺嘗一口。站起來,離開自己的賓位,將酒杯放到幾上一拜,口稱:
“好酒!”
然后再次坐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后再次拜謝主人的好酒。
琴玄齡當呵呵一笑,復歸原位。
就這樣,第一杯酒才算結束。
但整個鄉飲禮遠沒到結束的時候,因為還有三位介客,也是同樣的洗酒杯斟酒流程。
只不過介不像賓那樣尊貴,拉扯的時候只需要一請一辭。
之后還有對樂師敬酒,這個等級就更低了,甚至不需要洗酒杯。
琴玄齡全程假笑貼在臉上,他人已經完全麻了。
事后回憶這一幕的時候,琴玄齡什么都想不起來,就記得自己一直在洗酒杯洗酒杯以及洗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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