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正在前線指揮中心統籌全局，她的本班被交給吳江代為指揮，身邊只留了姜雪作為斟茶兵。
因為在連續兩場海戰中的驚艷指揮，聯合參謀部放心的將前線指揮官的重任交給李桃。
帝國三大元帥掌握軍權且個人實力無比強勁，但面對海戰甚至空戰，實事求是的說他們有點抓瞎。畢竟天虞之前的歷史，陸戰才是主基調。
一隊隊的火牙拉著刺耳的轟鳴從指揮塔兩側飛過，氣流引發的震動在紅茶杯中帶起圈圈漣漪。一年級的飛行員們瀟灑降落，跳下飛機和地勤人員擁抱歡呼，他們干得不錯，青銅要塞外圍防區被炸得一片狼藉。
高空偵察機拍攝到現場的畫面傳回指揮塔，魔族正在清理尸體，并努力重建防御工事。歷經戰火，他們的人數已經寥寥無幾，但此時地面清理工作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即使站在敵對方的角度，在場各位將軍也不得不佩服魔族的將領。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站在對方的位置，面對黃昏和霸王號的雙重絕境，恐怕很難升起抵抗之心，遑論還能組織起最基本的戰術動作。
“魔族的戰斗意志很旺盛。”魏嘯霜評價道，“恐怕接下來還是一場硬仗。”
“最起碼，那八頭魔神將，只能一頭一頭的啃。”
這是琴山樓，山岳獸參戰之后，他的聲音就變得很大。
總參謀長施云敏銳的注意到指揮官李桃一言不發。
“李桃中將，說出你的想法，后續進攻是否按照預定計劃進行？”
李桃盯著杯中的漣漪，將齁甜的茶水一口飲下。
“參謀長，我有一個問題。”
“你問。”施云道。
李桃停頓片刻。
“請問，政治上，我們是否接受魔族投降？”
李桃的這個問題令指揮部眾將愣在原地，魔族和人類勢同水火，雙方手上都有彼此的累累血債。是否接受投降這個問題，從來不在考慮的范圍內。
“魔族不可能投降！”琴山樓斷定。
“從戰術角度考慮，目前投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李桃給出自己的理由。
在戰術上魔族已經窮途末路，如果李桃處在魔族指揮官的位置，會認真考慮投降這一選項。一位負責的將領會努力帶領士兵們獲得勝利，但在完全事不可為的情況下，至少應該想方設法讓大家活下去。
投降很恥辱，但為了個人的面子榮辱，將士兵們推向必死的命運，這才是真正的恥辱。如果能保障士兵們的安全，李桃可以自盡謝罪。如果戰爭一定需要犧牲，她愿意是唯一的那一個。
魔族現在的指揮官明顯很理智，他在用最大的努力保存魔族士兵的有生力量。理智的人面對同樣的情況做出的選擇大多一致。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李桃判斷魔族很有可能在全面進攻前提出投降。
大家的目光看向總參謀長施云，她是皇帝最忠誠的士兵，她代表著皇帝的意志。
“我們不接受魔族的投降。”施云的態度斬釘截鐵，“魔族必須滅亡！”
施云這是下了種族滅絕令。
“我明白了。”
李桃點頭，軍人需要的只是服從。
指揮中心的氣氛有些凝重，將軍們還好，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為難的是那些正在忙碌的年輕小參謀，他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凝重中，旋律憂傷的悲歌突兀響起，在指揮中心回蕩。
大家不明所以尋找聲音的來源，才發現原來是高空偵察機傳回地面的動靜。
駕駛偵察機的是頂尖飛行教官羽璐，她藝高人膽大，見戰事稍緩，便大著膽子下降到更接近的距離。
魔族正在清理同伴的尸體，沒有心思理會這架不投炸彈的飛機。他們沒有足夠的燃料焚燒尸體，只能將戰死的同伴扔進大海，讓弱水將同伴分解成毫無生命氣息的木質纖維。
回蕩整片海域的悲歌也在同時響起，通過機腹下的聲音收集裝置，傳到高空的指揮中心。
“魔族在唱什么？”一位血稅軍將領問道，“好像問路灘的時候，魔族也在唱這個。”
琴山樓笑了一下，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到他那邊，終于有一件他知道而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魔族只有這首歌。”他解釋道，“他們已經唱了幾千年，反反復復就是這首歌，我猜應該是哀悼的挽歌，就像巫神教葬禮上唱的那種。”
一位華族參謀小心翼翼的舉起手。
“將軍們。”她說，“其實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翻譯棱嘉語。”
得益于楊令儀團隊的出色工作，棱嘉語已經完整破譯，這位出聲的參謀，正是負責翻譯工作。只是高層似乎忘了這一點，令她灰心喪氣。
畢竟，她學了好久才掌握這門很快就要滅亡的語言。
“那快翻譯一下。”總參謀長下令，“我也相當好奇。”
華族參謀領命戴上耳機，同聲傳譯開始：
【我贊美那手持蓮花神情歡愉之人】
【背生光翼，足跡長出寶石】
【健康幸福，純美無暇，贊美那人】
翻譯結束，指揮中心眾人面面相覷，如果翻譯沒錯，這可不像挽歌。
而是像贊美某位神祗的贊歌。
歌詞中的存在，排面有點大，又是背生光翼，又是走過的地面長出寶石，一般只有神明才會如此氣派吧。
“這是贊美祖靈的歌嗎？”有人問。
現場不少人知道，其實魔族也是祖靈的造物。
但更多的人搖頭，祖靈的形象在天虞有確切記載，祖靈既沒有光翼，腳下也不出寶石。
更無法理解的是，魔族為何會在悲傷時唱這樣一首贊歌。
其實人類無法理解，就連棱嘉一族自己也不知道，這一首歌到底從何而來，又暗含了什么意義。
自上古時代起，這支光翼挽歌就在棱嘉一族中傳唱，并延續至今。或許琴山樓說得對，棱嘉一族，只有這一支歌。
聽著外面響起的悲歌，棱嘉古海嘆了口氣，推開殿前議事廳的大門。
棱嘉一族高層幾乎悉數到場。
但最顯眼的，是其中一位身穿黑衣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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