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山？”
從巨蛇肚子里走出來之后，陸遠便注意到遠處的一座山峰，它太特別的，高出其他山峰一大截，而且整個山頭是黑色的，不像別的山峰一般郁郁蔥蔥。
“那是黑山！”烏隨口回答，“遠你忘記了很多事情。”
“遠一路都沒和女人玩，他一定是出問題了。”蠻在一旁接腔，然后附近的族人都在哈哈大笑。
因為陸遠連續拒絕了琴部族好幾位女性族人的求歡，竟然引發了一場鬧劇。一位琴部落女性提出和陸遠單挑，輸的人自己在地上躺好。
不過也只是鬧劇，陸遠拒絕單挑，對方也沒有追著不放。
“遠，你的火是祖靈賜給你的，根本不怕她，為什么拒絕？”對于這一點烏很是不解。
陸遠耳朵動了動，這是一條關鍵信息，這個記憶的主人擁有火焰的能力，而這個能力來自祖靈。
“啊我覺得沒意思。”
陸遠這么回答，族人們也就相信了，沒意思的事情，那就不做唄。
陸遠覺得有意思的事反而是其他方面，剛剛討論的那座黑山，看位置明顯是血稅軍的目的地黑沼峰。為了打探情報，他接著問：
“黑山之后是什么呢，你們有沒有去看過。”
這個問題問出口后溫度驟降，所有族人都不可思議的盯著陸遠。他們臉上一直帶著的樂天派的神情不見了，陸遠第一次看到嚴肅而恐慌的樣子。
“遠！”蠻高聲斥責，“祖靈不許我們越過黑山！”
對于族人們來說，祖靈的話是絕對，陸遠令他們感到無比憤怒，哪怕是同伴。有人甚至舉起了拳頭。
“遠只是忘了！”烏站出來將陸遠護在身后，“他只是忘了！現在他知道了！”
族人們歪頭想想也對，遠只是忘了，不是反對祖靈。大家再次放下戒備，樂呵呵的趕路。
大家都走遠后，烏留在原地。陸遠靠過去：
“烏，謝謝你！”
“嗯，你是應該謝我，否則你肯定會被揍得很慘。”
烏很自然的接受陸遠的謝意，在這個年代，還沒有“客氣”這種虛偽的表達方式。
不過看族人們都走遠之后，烏小聲道：
“遠，黑山那邊，是另一片土地。”
“不過那里一點都不好，沒有食物，動物也很不友好，在那里很痛苦。”
陸遠驚訝：“你知道？”
“我偷偷去過。”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你不要告訴祖靈好嗎？”
“我不會告訴祖靈。”
“好！”烏放心了。
兩人快步趕上族人，陸遠再次向蠻道歉：
“我忘了好多事情，蠻你能告訴我祖靈還不允許我們做什么嗎？”
這當然是陸遠在套話，這個年代套話可太簡單了。
蠻對此毫無懷疑，大大咧咧的教育道：
“祖靈滿足我們所有的愿望，但不允許我們離開家園。”
說到“家園”，蠻指著周圍的大山解釋：“祖靈說，這些大山中間的高地，就是我們的家園，大山之外的低地，是壞的，我們不能去。”
“只有這一條嗎？”
“只有這一條。”蠻肯定回答。
“祖靈有沒有說過，不許我們坐在地上吃東西？”陸遠追問。
“不在地上吃東西？”族人們面面相覷，那要怎么吃東西？
“祖靈有沒有說過，人應該穿上衣服？”陸遠再問。
大家更是疑惑，烏不確定的問：“遠，什么是衣服？”
“祖靈身上有什么？”陸遠換了個說法。
“祖靈身上有一層黑色的東西，像樹皮一樣，但是很軟。”這次說話的是琴，兩個部族已經混到一起前進。
“那層黑色的，遮住身體的東西，就叫衣服。”陸遠解釋。
“哦，那個就叫衣服啊。”族人們恍然大悟。
但烏搖搖頭：
“遠，我也問過祖靈，祖靈說我們不需要那個，衣服。”
“不需要么，呵呵……”
陸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一直認為祖靈身為天虞世界的創世神，扮演著眾生的“父母”的角色。
后世的天虞民眾，也確實將祖靈當作父親母親一樣尊敬愛戴。
現在看來，祖靈所扮演的角色，恐怕也不是那么干凈。
陸遠對祖靈充滿好奇，好在他們已經很接近目的地。
四周的山峰逐漸被高大的石柱取代，莊嚴古樸的宮殿依山而建，風格和陸遠見過的神宮及升天殿如出一轍。
很難想象，擁有這樣審美的神明，會任由自己的子女光著屁股住在樹洞中。
除非……
“遠，我們到了！”
在漫長石階的盡頭，族人們終于抵達祖靈的神殿。
這是六座巨大山峰環繞的臺地中，巍峨的高塔拔地而起，如同一片藍頂的叢林。
祖靈正在一座高塔之上，俯視地上的子民。她身著黑色的罩袍，面容模糊一片。
陸遠抬眼就認出，這是螺湮，祖靈的黑暗面。
“祖靈！”
烏和琴的部落一同高呼，聲音充滿感情，就像孩子看到許久未見的母親。
祖靈聽到呼喚，飄飄然的從塔頂落到地面。
族人們亂七八糟的圍上去，手舞足蹈，氣氛特別熱烈。每次覲見祖靈，都會是這么熱鬧。
但在陸遠的視角來看，事情并非如此。他只看到螺湮祖靈如一抹寧靜的黑色，在族人們的歡鬧中格格不入。
“好了，都別吵了！”
琴把歡天喜地的族人都推開，將那匹漂亮的飛馬牽過來。
“祖靈，這是我們部落送給您的禮物！”
祖靈撫摸著琴的腦袋，說了一句什么，琴露出開心激動的神采。他的其他族人也都上前，聆聽祖靈的教誨。
“還有我們的！”
烏拿出那串璀璨奪目的星青石，雙手捧上獻給祖靈。
祖靈接過寶石，同樣開始對琴部族說話。
陸遠此時終于有機會湊上去，他不著痕跡的打量祖靈。
祖靈的黑暗面，外形是一位隱藏在黑袍中的女性，黑袍上閃爍著玄奧難明的軌跡。陸遠只是稍稍開啟觀想，便頭暈眼花，他立刻終止觀想，他意識到這不是他現在能夠觀想的“宏大之物”。
祖靈的面容同樣隱藏在一片氤氳之中，唯有聲音能被外界感知。
祂不斷的說著什么，烏和族人們聽得不住點頭，不時爆發歡呼，看得出來他們很高興。
但陸遠什么都聽不到！
無論怎么努力，他怎么也聽不到祖靈在說什么！
覲見祖靈持續了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祖靈回到自己的高塔中，黑色的身形消失不見。
因為還有很多部落還沒到，祖靈答應的輪回尚未開啟，大家只能在神殿的廣場上等待。
當天晚上，躺在大理石的神殿地板上，陸遠仰望藍色塔尖的高塔。他知道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這些高塔中，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高塔，哪怕這只是一段回憶。
“烏，祖靈今天對我們說了什么？”陸遠不死心的問，“你再和我說一遍吧。”
烏好笑道：
“遠，你的記性怎么這么差？”
“那我就再說一遍吧，祖靈說……”
烏滔滔不絕的說了好一會，可他的話到陸遠的耳朵里時，已經變成了一段空白。
就像畫面忽然被掐掉音頻一樣。
陸遠今天已經問了幾次，問了好幾個人，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陸遠還是不死心，他換了個辦法，不就是掐音頻嗎，爺有的是辦法，他遞給烏一節燒焦的木棍：
“烏，祖靈說的意思，你能不能畫成畫面給我看？”
陸遠原以為烏會答應這個要求，烏從來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但烏沒有答應。
在那一瞬間，烏像是蒼老了很多，他看向陸遠的雙眼，不再是明亮的純凈，而是一雙飽經滄桑和痛苦的眼睛。
“遠……”
他用一種令陸遠極為陌生的語氣說道：
【神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人類一定無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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