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形生靈醒了！
剎那間，其溢出的絲絲氣息，化為可怕的秩序道紋席卷開來，兇威滔天。
君無邪感到驚悚，瞳孔都縮成了兩點。
此時此刻，莫說動彈，便是連靈魂都被禁錮了，思想都停止了。
“帝級波動……”
姬音瀾并沒有像君無邪和凌清雨那樣不能動彈。
她面色瞬變，身體宛若瞬移般擋在了君無邪的身前。
她渾身都在發光，仙光萬道，前世道果綻放，在這種氣息的壓迫下被動復蘇，一尊威嚴的天女身影浮現出來。
幾乎就在同時，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前，流云般的衣袖輕輕一拂。
一縷秩序波紋散開，往前沖擊。
那被鎮鎖的人散發出的恐怖殺伐悄無聲息地湮滅在了虛空之中。
“封！天！絕！地！”
那白衣勝雪的身影雙手捏動印訣，燦爛仙光綻放，一個巨大的封印陣圖凝聚，飛上天穹，往下壓落，瀑布般的秩序仙光垂落，將整片腐蝕區域籠罩。
一瞬間，那恐怖的滅世波動消失了。
君無邪猛地驚醒過來，像是憋了很久不能呼吸的人，身軀搖晃，胸膛猛烈起伏，喉嚨里面發出激烈的齁氣聲。
他狠狠地齁了好幾下才恢復正常，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
他的身旁，凌清雨亦是如此，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君無邪心有余悸，上前兩步，握住姬音瀾的手，看著前面那背對著他們的白衣勝雪的女子，喊了一聲葉清雪。
白衣勝雪的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戴著那青銅面具，只露出那仿佛蘊著諸天星辰的深邃眼眸，不是葉清雪是誰。
她平靜地看著君無邪，目光落在他與姬音瀾十指緊扣的手上，突然毫無征兆地取下了臉上的面具，直接朝著君無邪扔了過來。
他猝不及防，當場被面具砸中了臉，留下幾道紅痕。
沒有了面具的葉清雪，面部繚繞大道迷霧，依然只露出眼睛。
君無邪完全呆住，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發脾氣。
在他的印象里，不管什么時候，哪怕當時讓她歸還面具，將她氣成那個樣子時，她都未曾對他動過手。
現在，她居然直接用面具砸他！
這種動作，實在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
“你這是怎么了？”
君無邪腦子拐不過彎了，實在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以至于讓她如此大動干戈。
不過，她還是保持著足夠的理智，完美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否則那一下，不要說他了，宇宙都要被砸穿。
姬音瀾看了看葉清雪，然后又看了看與自己十指緊扣的君無邪，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將手與他分開，然后把他往葉清雪那里推了一把。
君無邪回過神來，彎腰撿起青銅面具，仔細地拭去上面的灰層，走到葉清雪的面前。
他將面具遞給葉清雪，道：“我聽幽姨說你這段時間離開了，看到你回來，我也就放心了，事情還順利嗎？”
葉清雪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她的眼眸深邃無垠，里面有著無盡的星辰閃爍，根本無法通過眼眸看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們很久沒見了吧，一見面你非要這樣嗎？”
君無邪嘆息，以前的囡囡多乖啊，根本不可能這樣對他。
小丫頭真的長大了，變強了，脾氣也見長了。
葉清雪一揮手，一片光芒閃過，形成結界，將姬音瀾和凌清雨籠罩，將她們隔絕在了里面，無法看到與聽到外面的一切。
這時她臉上的大道迷霧散去，露出了那令諸天日月都盡失顏色的容顏。
“我就不該管你，讓你死了算了。”
她的語氣很平淡，可話語聽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君無邪很無語，這脾氣發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沒惹我，是我自己惹自己了。”
君無邪：……
他搖了搖頭，將手里的青銅面具戴到自己的臉上，只露出兩只眼睛。
看著面前的葉清雪，他突然喊了聲囡囡。
葉清雪嬌軀微微一顫。
眼前的面容與記憶里的面容重合。
她紅唇顫動，那閃爍星光的眼眸，漸漸有了人間的風景，甚至有了些許濕潤。
“你……”
她伸手撫向君無邪臉上的面具，手有些顫抖，在即將撫摸到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
“你不要以為我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我不是了！”
她突然收回了手，然后又伸到君無邪面前，道：“面具，還給我！”
君無邪摘下面具，卻沒有將面具放到她的手里，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放開！”
葉清雪嬌軀微微一顫，冷冷說道。
“我們走走吧。”
君無邪沒有理會，自顧自地說道，看了那被她封絕起來的腐蝕區域一眼，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拉著她便向著詭異的河流邊走去。
葉清雪也沒有掙扎，只是表情冷冷地任由他拉著。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墨綠色的河流邊，順著河岸漫步。
很長時間，他們彼此都保持著沉默。
最終還是君無邪打破了沉默，嘆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我沒有，我不配。”
葉清雪淡淡開口，話語怎么聽都有賭氣的意味。
此刻的她似乎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天帝，而是個擁有世俗情緒的普通女子。
君無邪苦笑道：“當年……”
“不關當年的事。”葉清雪打斷他，道：“我只是對現在的你很生氣！”
君無邪怔了怔，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禁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就是明白了，但我不說，不然你這帝級強者臉上哪還有面子？”
葉清雪微微沉默，隨即停下腳步，轉身凝視著他，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為什么這樣說？”
“世間哪有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的天帝？”
“因為你是囡囡，所以在我面前，你注定是控制不了情緒的，這并不可笑。天帝，也是人修煉而成的強者，擁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再正常不過，難道天帝強者就應該時時刻刻端著嗎？只是到了那個境界，所思所想，所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但若心中一直有執念，那又另當別論……”
葉清雪沉默著不說話。
隨后她默默地用纖細溫潤的手指撐開了君無邪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你知道么，我從來不曾忘記這種感覺，哪怕那段記憶被父親封印，當我記起來時，卻依然是那么的熟悉，恍如昨日……”
君無邪心微微一顫，道：“我以后有時間會多去鎮宇塔里面陪你。”
葉清雪沒有對他這句話做出回應，幽幽自語道：“于你來說不過短短二十余載，可于我來說卻是整整一億六多萬年的歲月……”
君無邪沒有接話，只是默默與她十指相扣，沿著河岸漫步。
他的心里很難受，充滿了愧疚。
雖然他知道，哪怕當年沒有去進行那一戰，依然是留不住囡囡的。
可她在如此漫長的歲月里煎熬著，那是多么孤獨寂寞的時光。
一億六千萬年，對于他來說是無法想象的漫長……
回首這二十年來，便有恍如隔世般的感覺，一億六千萬年，那是什么概念？
走著走著，他感覺到手里那只素手正在快速變小。
他不由一怔，轉頭一看，哪里還有葉清雪。
他牽著的是個小女孩，四五歲的模樣，扎著羊角辮，臉上臟兮兮的，穿著破爛小衣衫與有著趾洞的小鞋子。
這一剎那，他仿佛回到了過去的時光，那段美好的歲月。
“囡囡……”
他聲音止不住哽咽，眼眶濕潤。
“大哥哥。”
小女孩仰起頭，大眼睛亮晶晶的，純真爛漫。
他脫下劍袍，裹在她的身上，將她抱了起來，就這么呆呆地看著她。
“大哥哥，囡囡好想你，好想好想的。”
小囡囡眼里彌漫著淚光，小小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臉上，親昵地磨蹭著。
她眼里淚水流下來，濕了自己的臉龐，也濕了他的臉龐。
“大哥哥知道的，大哥哥永遠不會再離開囡囡了，永遠不會，但是囡囡也不要總是跟大哥哥賭氣了好不好？”
“嗯呀。”
她破涕為笑，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君無邪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囡囡終究是要長大的，將來是要長成大姑娘的，但是不管囡囡變成什么樣子，在大哥哥的心里，你永遠都是那個讓我心疼的小丫頭。”
他知道，葉清雪對于過去執念太深，才會將自己變成小時候的模樣。
但她不希望她總是被困在過去，那對于帝級強者的心境來說并非好事。
“大哥哥保護囡囡這么多年，所以囡囡長大了也要保護大哥哥，囡囡也只有長大才能保護你……”
囡囡的眼里有著深深的不舍，但她的身體卻是在逐漸變化，很快就變回了葉清雪的模樣。
由于之前變成囡囡的樣子時在君無邪懷里，此刻依然在他懷里，被他抱著。
“打開心結，不要將過于與現在分離，那都是你的人生，它應該是完整的。你是當年那個柔弱的小女孩也好，如今的天帝強者也罷，在我心里，從來未曾有過絲毫變化。你就是你，是那個曾經與我朝夕相處的人，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君無邪開導著她，他不過一個圣宗，便是加上以前的人生也不過只是個神境的修士，卻在這里開導天帝，說來是挺可笑的。
但這個天帝的心里的確有心結，天帝境界的強者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心結。
這個心結，唯有他能開解，與境界高低無關，只因是他，僅此而已……
“當年遇見你，既是緣分也是劫，我將用一生去應這個劫……”
葉清雪從他身上下來，與他十指緊扣，并肩而行。
君無邪能感覺到，她的心結似乎真的已經解開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那么糾結了。
“曾經讓你失望了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未來我一定會站在與你相同的高度，甚至是超越你，那時我依然會站在你的面前，為你遮風擋雨，一如當年……”
他的聲音平和，但卻很堅定，如同在立下誓言，許下承諾。
“我會等你，亦會輔助你，為你護道，直到你超越我。我會一直等著那一天到來，我們并肩作戰，殺出個盛世乾坤，那時的余生便是永恒……”
葉清雪輕聲說著，將他的手扣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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