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掌武唐 > 17.第17章 絲綢新衣
    謝睿淵陡然一聲冷笑,淡淡道:“這幾年史萬全鹽業越做越大,以老夫揣測,背后少不了江東陸、朱、張、顧四大望族的支持,朝廷現在缺乏對海鹽管控,江東鹽場無數遍地黃金,只要有銷路,那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四大望族賺的盆滿缽盈,自然引起有心人的眼紅。”

    “父親說得不錯。”謝景成同感點頭,手指關節輕輕一敲食案,繼續說道,“沿海一帶的鹽業運輸多由鹽幫進行掌控,史萬全以前本為鹽幫堂主,聽聞是受了四大望族的蠱惑才脫離鹽幫單干,雖多番退讓與昔日的老東家井水不犯河水,然其漸漸蠶食江東鹽場,必定也會引起鹽幫不滿,所以才派出殺手刺殺史萬全。”

    謝瑾心頭恍然,暗道:原來君海棠竟是鹽幫之人。

    “如此說來,這刺客永遠是抓不到了。”謝睿淵輕捋長須,露出一個了然的笑意。

    謝景成笑道:“當然,鹽幫家大業大,勢力根深蒂固,在朝堂中也是多有人為其撐腰,殺個叛徒并非什么大事,王西桐這縣令盡管無能,但這一點道理卻還是懂得,抓刺客不能真正抓,但也不能不抓,真正抓了要得罪鹽幫,不抓卻失政于民,只能采取雷聲大雨點小的辦法,四大望族吃了個啞巴虧,卻毫無辦法。”

    謝瑾聽得暗自好笑,原來官家人是采取這般愚弄百姓的辦法,真是齷蹉至極。

    謝睿淵拍了拍長案冷哼道:“想我謝氏昌盛之時,陸、朱、張、顧四姓不過是跟在我們后面的搖尾小狗,九品中正制何其威風,想要當官入仕,都須得我等豪門點頭才行,可惜現在流行甚科舉,連昔日的跳梁小丑都敢跳在我們頭上撒野,真是日過境遷啊!”說罷一聲長嘆,模樣好不感嘆。

    陸三娘本是陸氏子女,此刻聽謝睿淵如此謾罵陸氏,卻絲毫不顧忌她身在一旁,不由暗自慍怒。

    謝景成道:“科舉之后我謝氏士風猶在,名士才子亦出不少,可是忒怪,竟連一個都沒有考上科舉,連當年最有希望的謝懷玉,也名落孫山,實乃可惜。”

    謝睿淵想起一事,關切問道:“對了,可有太辰的消息?”

    謝睿淵口中的太辰,為謝景成的長子謝太辰,二十之齡頗有才華,去歲秋日前去長安應試科舉,大半年過去了,直到現在也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王氏心疼愛子,聞言立即有些擔憂道:“家翁,太辰向來很是懂事的,前段時間托人帶回府中的書信亦是不斷,為何這兩三月卻沒了消息?該不會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還未等謝睿淵開口,謝景成已是厲聲喝斥道:“無知婦人!整日竟道些危言聳聽之事,好好的一個人,能出什么意外?!”

    王氏有些委屈道:“奴也是擔心太辰,要知道當年的謝懷玉,不也是這么失蹤的么?”

    話音落點,謝景成倒是一愣,心里面也生出了幾分忐忑之心,朝廷科舉放榜按慣例是在三月左右,謝太辰考沒考中,都會在三月知曉成績,然而現在已經快到六月了,卻絲毫沒有消息傳回來,家書更是沒得一封,的確有些奇怪。

    不過身為當家男兒,萬不可在夫人面 在夫人面前驚慌失措,謝景成故作鎮定道:“夫人放心,明日江寧正好有一封文書要送至長安,某托信使打探前去一二便是。”

    王氏神色稍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愁容。

    用罷餔食,謝瑾與陸三娘一道回到了那座幽靜偏僻的小跨院。

    跨院內無花無草冷冷清清,角落里擱著一座不知從哪兒搬來的假山,怪石嶙峋布滿青苔,看上起竟是有些猙獰,目光透過天井,一汪醉人的圓月掛在屋檐一角,撒下一片皎潔銀輝。

    步上通往寢室的環形走廊,謝瑾正欲向陸三娘告退,誰料陸三娘突然轉過了身來,嫣然笑道:“七郎,你隨阿娘來一下。”

    謝瑾笑著點頭道:“阿娘之命自當遵從。”

    來到陸三娘居住的寢室,謝瑾跨過門檻,便看見女婢幼娘正在里面等候。

    寢室并不算大,東面角落陳列著雕以華紋的紅木臥榻,臥榻三面豎以木制框架,架上垂著白色帳幔,相對的則是一張嵌著銅鏡的梳妝臺和一個等人高的雕花木柜,房內正中的卷兒案幾上置放著一盞銅制燭臺,另有一張古箏孤零零地放在邊上,上面還苫蓋著一匹白布。

    剛走入房內,陸三娘立即笑吟吟地吩咐道:“幼娘,將那件新衣取來讓七郎試試。”

    “是”幼娘輕輕地應得一聲,走到木柜邊“吱呀”一聲打開,捧出了一件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絲綢衣物,轉身來到陸三娘跟前,笑道,“娘子,正是這一件。”

    陸三娘微微頷首,雙手伸出各拎衣物一角輕輕抖開,一件剪裁得體的烏色圓領衫霍然展現在了三人眼前。

    這件衫子為真絲剪裁而成,做工精細飾以暗紋,在昏黃的燈光下閃動著淡淡的光澤,仿若黑色的玉石般璀璨。

    陸三娘凝脂般的纖手輕輕地拂過衣物,又拿著細細端詳半響,欣然笑道:“洪秀布莊不愧為江寧縣最好的布莊,不僅絲綢出色,連裁縫手藝也特別高超,真不枉費那匹綢子。”

    說完之后,陸三娘又是一笑,對著謝瑾招了招手道:“七郎過來,試試這衣物可否合身?”

    謝瑾望向新衣的目光充滿了喜愛之色,呆愣了一下,他遲疑地問道:“阿娘……這件衣服一定……很貴吧?”

    在唐代,絲織衣物價格昂貴,通常只有貴胄富紳才會穿著,陳郡謝氏業已沒落,是不可能拿出錢來供子弟穿這般奢侈的衣物,而且世家大族崇尚同居共財,二房對大房又頗為苛刻,陸三娘怎會有這么多錢財為他添置絲綢新衣?

    正在疑惑間,幼娘笑著插嘴道:“七郎有所不知,這匹絲綢可是三娘子用縫制荷包香囊的錢,換回來的。”

    “什么?”謝瑾眉頭一挑,表情甚是震驚。

    怪不得這段時間阿娘房內的油燈通宵不滅,原來竟是因為這等原因,本為名門仕女不善針織的阿娘,要縫制多少個荷包香囊,才能換回一匹絲綢啊!

    想著想著,謝瑾慌忙低下頭,眼眶漸漸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