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掌武唐 > 646.第646章 凱旋大典(下)
    城樓外的廣場上甲士林立,矛戈生威,裴行儉飛馬而入動作矯捷,待行至城樓之下時,他立即翻下馬背對著城樓望臺深深一躬,蒼老高亢的嗓音清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臣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中書侍郎、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賜紫金魚袋、上柱國、開國縣男裴行儉率王師凱旋回朝,拜見圣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行儉高亢的尾音落點,跟在他身后的千名有功將士同時翻下馬背,整齊劃一的拱手大拜道:“圣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宗從御案后站起身來,向來嬴弱不堪的他深深吸了一口粗氣,罕見高聲言道:“眾將士不必多禮,諸君遠征域外勇猛殺敵,為大唐掃平叛亂,為社稷清除逆賊,實在戰功卓著,勞苦功高,朕心甚慰,慶典之后兵部將根據戰功名冊,對有功將士一一封賞,今日至此,請諸位將士列席入座,共同參加凱旋大典。”

    “謝圣人!”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之聲,千余將士在裴行儉的帶領下坐在了城樓右下廣場上,整個過程無人喧嘩,無人亂動,可見訓練有素。

    緊接著,便是中書令薛元超宣讀凱旋頌詞。

    此詞乃是薛元超親自擬就,他本文才大家,此詞辭藻華麗,炳炳烺烺,端的是絕妙無比,只可惜聽在等著與上官婉兒見面的陸瑾耳中卻是說不出的冗長乏味,正希望能夠快一些結束。

    其后,又是各州郡獻來的歌功頌德奏書,讀了足足大半個時辰方才停歇。

    最后,慶典壓軸的重頭戲終于上演,身著囚犯服飾的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二人戰戰兢兢的來到廣場上,向大唐天子稟告其叛逆罪過。

    而高宗也是歷數兩人二十一條大罪,嚇得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連連磕頭求饒,模樣好不凄涼。

    慶典之后,則是大宴,高宗也在宴席上宣布長安城大酺三日,同時放開宵禁,允許百姓徹夜狂歡慶祝。

    城樓上美酒飄香陣陣,水陸八珍各色佳肴被內侍捧來放在了每位大臣的案頭,大宴正式開始了。

    高宗君臣開爵飲罷三杯,大氣磅礴的盛世歌舞亦是在城樓下的廣場上演,當先便是唐時最富盛名的《秦王破陣樂》。

    高祖武德三年,當時還是秦王的太宗文皇帝臨危授命,奉旨討伐叛將劉武周,解唐之危,河東士庶歌舞于道﹐士卒利用軍中舊曲《蘭陵王入陣曲》填唱新詞,歡慶勝利,遂有“秦王破陣”之曲流傳于世,后編入樂府大宴傳唱。

    貞觀初年,太宗又詔魏徵等增撰歌詞七首,呂才協律度曲,訂為《秦王破陣樂》,每每有大宴或者戰勝之功,便會在城樓下上演《秦王破陣樂》之歌舞。

    到得高宗朝,特別是至薛仁貴在大非川一役中敗給吐蕃喪失安西四鎮之后,《秦王破陣樂》已經許久沒有上演,群臣們嘴里雖然不說,但心內卻非常明白原因,那是因為當今圣人覺得武功無法與先帝比擬,故而不好意思上演此舞。

    然則,今日卻是不同。

    裴行儉挾平定西域、東~突厥戰功凱旋而歸,自然令高宗備漲顏面, 顏面,故而御筆欽點此曲,用以宴席觀賞。

    只聞莊嚴肅穆的黃鐘大呂之聲悠悠然響起,絲竹管弦之樂婉轉相陪,數排太府樂工跪坐在廣場邊緣的紅色氈上,敲響編鐘、吹動竽笙、輕拂琵琶、彈奏箜篌,場面一片莊嚴肅穆。

    陸瑾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秦王破陣樂》,頓時被其磅礴大氣之姿所震撼,即便心內掛念與上官婉兒見面之事,非常焦急難耐,然此際也忍不住露出了嘆為觀止的神情。

    《秦王破陣樂》共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為《序》。

    《序》的主旋律最是從容,演奏快慢自由,沒有節拍的限制,使得人恍惚來到了春日里的胡地草原一般大覺天地開闊。

    與此同時,一千手持矛戈的軍卒踏著整齊的步伐來到了皇宮廣場,甲胄閃亮,矛戈如林,大纛飄飛,排列成一個威武雄壯的戰陣。

    待到軍陣排列完畢,《序》曲終結《破》曲上演,曲調陡然轉為了高亢激越,宛如那澎湃大河浩蕩東流越過云中,劈開崇山峻嶺激越飛濺。

    那一千披甲銳士也隨著曲調,手持大纛高舉矛戈,大步赳赳往來刺擊,左圓、右方,先偏、后伍、魚麗、鵝貫、箕張、翼舒之陣交錯屈伸,首尾回互,看得陸瑾直是目不接暇,驚嘆不已。

    而在《破》曲之后則為《急》曲,城樓上面的大鼓轟然鳴動聲震百里,直是氣壯山河,其后又有天子百騎親軍引隊縱馬入場,奔馳騎射往來如飛,頓時將大宴氣氛掀入了高潮。

    《秦王破陣樂》完結之后,高宗皇帝不禁大是感概,環顧陪宴周邊的群臣不無傷感的言道:“《破陣樂舞》者,是皇祚發跡所由,宣揚宗祖盛烈,傳之于后,永永無窮。自朕臨馭四海,坐擁九州,文治不圖以富民,武功卻連遭敗績,回想先帝天顏,朕實在倍感慚愧,不聞此樂業已十年,乍此觀聽,實深哀感。追思往日,王業艱難勤苦若此,朕今嗣守洪業,當以自誡勖,砥礪奮發,望眾卿助朕開創太平盛世,以保我大唐江山千秋萬代。”

    高宗的話音落點,與宴群臣全部站起身來咸呼萬歲,巨大的聲浪直入中天。

    宴席結束快至黃昏,陸瑾挾著酒意來到了翰林院,望著里面熟悉的一草一木,回想起昔日他以棋博士之身多次夜探翰林院的場景,不禁生出了百般感嘆。

    按照規矩,外臣是不能進入內廷的,好在陸瑾除了監察御史之職外,還兼任著翰林院學士,有了這一層身份,才算是通行無阻。

    站在上官婉兒處理公事的那座小閣樓前,陸瑾愣怔了許久,方才撩開衣袍進入樓中,沿著木質樓梯咯吱咯吱的走上,推開木門進入屋內。

    屋內寬闊敞亮飄蕩著醉人的熏香氣息,居中紅木案幾上擺放著文房四寶,兩排等人高的書架堆滿了各種書帛,角落處的瑞獸香爐正徐徐吐著青煙,安靜而又典雅。

    陸瑾伸出手來輕輕撫過案幾,腦海中出現了婉兒埋首其上嬌俏動人的模樣,原本冷意盈然的嘴角線條忽地轉為柔軟,蕩漾出了一絲倍感緬懷的苦笑之色。

    隨著一陣輕捷的登樓腳步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上官婉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