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掌武唐 > 766.第765章 坦誠相告
    陸瑾神色微微一僵,似乎有些猶疑,然而很快那絲猶疑就立即消失不見了。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沉聲言道:“記得那天我來到城內見到如此慘狀,到處都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我的心內已是特別的憤懣,但總算死死的克制住自己,才沒有轟然發作,然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聽見了一陣女子的哭泣之聲,順著哭聲尋攬而去,才發現尸體堆中竟是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破爛、身上隱隱可見瘀痕,不用問也一定是遭到了蘭州邊軍殘忍的蹂躪,而在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失去手臂的孩童,對于我們的到來那年輕女子根本不為所動,一直都在那里哭泣不止。”

    太平公主聽得心頭一緊,顫聲問道:“那她的夫君到何處去了?可有看見?”

    “誰知道呢1陸瑾自嘲一笑,“或者是參加了叛軍早已葬身沙場,亦或是在蘭州邊軍血洗城池的時候慘死了,總之當時我看著她,看著她孤苦伶仃一人抱著那個孩童哭泣不止的模樣,那股絕望、那股悲傷、還有那股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悲慟,深深的震撼了我,也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說到這里,陸瑾不禁回想起了江寧縣的那個雨夜,磅薄大雨中,他抱著阿娘漸漸冰冷的尸體是那么的無助,仿佛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世間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留戀而牽掛。

    若非老師孔志亮和亦師亦友的裴道子,陸瑾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活下來。

    同樣面對臨涇縣那個可憐的女子,他才會生出了感同身受,才會不顧一切趕赴蘭州邊軍軍中,以如此極端的方式制止了蘭州將士們的殘暴之舉。

    聽到這里,太平公主滿腔的注意力卻是悄然轉移了,她很敏感的聽到了陸瑾最后那句話的意思,暗忖道:“如同當年的自己?莫非七郎當年也有過非常慘烈的遭遇?”

    想到這里,太平公主這才忽然發現自己只知道陸瑾是寒門出身,自小雙親亡故,由老師撫養長大并教授學問,其后來到長安一朝進士及第,成為了士子夢寐以求的當朝狀元郎,對他其余的過往之事一點也不知情。

    “七郎,你能對我說說你幼時的事情么?”太平公主柔柔的說了一句,輕輕的話音如同春風拂過柳樹一般溫柔。

    對于自己的過去,陸瑾長期以來一直是守口如瓶,目前真正知曉他身份的除了孔志亮與裴道子外,似乎就只有裴行儉知道,上官婉兒或許也隱隱約約猜到過一些,但理應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如今,當太平公主忽地問出這樣的問題后,陸瑾不禁大是猶豫,顯然不知道是否應該坦誠相告。

    太平公主感覺到了陸瑾的那份猶豫,一絲失望之色不禁從俏臉上一閃而逝,然而很快,她又露出了笑容,輕輕言道:“既然七郎不想多說,那便算了。”

    “不,這也沒什么好瞞你的。”陸瑾搖了搖手,劍眉一軒忽地正容言道:“其實不瞞公主,我以前的名字并非陸瑾,而是謝瑾,乃陳郡謝氏大房嫡長孫。”

    輕輕一句話,頓時令太平公主一雙美目睜圓了,俏臉上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情不自禁的追問道:“七郎你……原本名為謝瑾?這……是何故?”

    陸瑾輕輕一嘆,便從自己幼 自己幼時開始說起,講述了自己的身世、講述了謝懷玉失蹤后大房面臨的危局,講述了大房與二房之間的爭奪。

    當講到二房為了奪取大房之位害死陸三娘的時候,饒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多年,陸瑾也是忍不住眼泛熱淚,心頭酸楚不止。

    太平公主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她萬般沒有想到陸瑾居然隱藏了這么多的故事,原來他之所以來到長安,之所以要不顧一切考取進士,便是為了替他的阿娘報仇。

    原來他一直想要尋找的,甚至不惜前去長安找尋下落的謝懷玉,便是他失蹤多年的惡父親。

    心念及此,太平公主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情,看向陸瑾的目光中也是更加溫柔,她多么希望能夠用自己柔情為陸瑾撫平心中的傷痕溝壑,讓他能夠走出幼時的陰影,體會到家庭的歡樂。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還想親自前去江寧縣,祭拜那位從未見過的嚴姑一番,并好好懲治謝氏二房那些惡人們,替陸瑾和陸三娘討回公道。

    陸瑾似乎已經猜到了太平公主在想些什么,輕笑言道:“去歲我奉你父皇之名前去江南道辦案的時候,已經替阿娘報仇雪恨,首犯謝睿淵、謝景良均被處于斬刑,至于主謀之人謝太辰則是發配三千里至松洲,此生也無法返回中原。”

    太平公主頓感欣慰,然而還是有些不解的問道:“既然謝太辰乃是主謀者,那為何七郎你卻還要放他一條性命?將之一并斬首了豈不更好?”

    陸瑾搖頭輕嘆道:“非是我不想斬殺謝太辰,只是因為當時他告訴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作為回報,我答應他饒他性命,總不能食言而肥吧。”

    “食言而肥又有什么關系1太平公主蹙著眉頭說了一句,正容言道,“七郎雖是君子,然而對待謝太辰這般的小人何須講什么諾言?常言道斬草要除根,本宮覺得還是派人專程前去松洲一趟,了結那謝太辰的性命為好。”

    陸瑾想了想,終還是搖頭道:“算了,若是當真做出如此行徑,那我又與謝太辰又有何等區別?松洲毗鄰吐蕃地理險惡、民風彪悍,相信謝太辰也是掀不起什么風浪,何須這般睚眥必報?”

    太平公主說不過他,只得點頭言是,忽然,她又想起一事,神情登時為之一怔。

    還記得去前年她悄悄陪同陸瑾前去長安找尋謝懷玉下落時,陸瑾醉酒曾說過他的阿爺乃是母后的面首,當時太平公主還以為乃是酒后戲言,現在看來,此話很有可能便是事實。

    而且陸瑾找尋謝懷玉多年,上次想要與上官婉兒離開長安私奔的時候,他甚至不惜扮作刺客偷偷前來挾持母后,這其中不知與謝懷玉的下落又有何等關系?

    想到這里,太平公主臉色隱隱有著幾分蒼白,然而在如此敏感的問題上,她卻是難以啟齒不便多問。

    但是,現在一切問題的關鍵很顯然在失蹤多年的謝懷玉以及母后身上,想必也只有當事者,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或許自己可以旁敲側引為七郎打聽此事,如果能夠找到謝懷玉,了卻七郎如此一樁心頭大事,想必他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心念及此,太平公主已是偷偷打定了主意,一雙鳳目微微闔起,閃爍著點點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