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兩個聲音,前者是陰沉著臉從屋子里出來的秦修則,而后者,則是推門進來的岳云芷。
“阿則,我回來了!”
小姑娘先是呲著小牙遞給男人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后才跑過去扶著搖搖欲墜的李秀芳坐下。
“孩子你……”
“媽,你先坐著緩一緩,這里交給我。”
李秀芳確實氣得不輕,坐在凳子上,身子還在不停地顫抖。
過門這么多年,更惡毒的話她不是沒聽過,也都這么忍下來了。可是,為母則剛,涉及到兒子,她就覺得如何都忍不了。
孩子已經夠難過了,當親人的,怎么還能狠心地在他心口上插上一刀啊。
“你就是老二給我孫子找的小媳婦兒?”被忽略的吳翠花十分不滿地出聲,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岳云芷,然后露出一個嫌棄的眼神。
“埋汰東西,上不了臺面。”
埋汰?
岳云芷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叭,剛剛被蛇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的,確實有點埋汰。
她也不惱,笑瞇瞇地開口:“老太太,我是埋汰了點,但也比您上門搶錢來的好吧?”
“什么老太太,什么上門搶錢!我是你奶奶!孫子孝順奶奶,天經地義!”
吳翠花拔高了聲調,聲音尖銳地穿透幾里地。
這會兒門大開著,有不少好事兒的人被吸引過來,正探頭探腦地趴在門口看熱鬧。
岳云芷要得就是這效果,她還唯恐外面的人聽不清,特意扯著嗓子,朝向門口的方向喊:“奶奶?老太太,您是看我剛過門,故意上門哄人吧?”
“我可不是傻子,昨天吃喜酒的時候早就認過人了,我大姑姐,姑姑,姑父,還有昊宇表弟……”
岳云芷扒拉著手指頭數了一圈,笑吟吟地說道:“可沒人有你這號人物呢!”
“誰家奶奶,會不來吃孫子的喜酒?”
“我……我那是沒來參加!”吳翠花厲害了一輩子,怎么會被岳云芷三言兩語唬住?
眼睛一瞪,惡狠狠地剜著她:“一個瘸子的喜酒,有什么好吃的,晦氣!”
這惡毒的口氣,絲毫不像是親奶奶該有的,倒像是,仇人一般。
岳云芷的火氣也上來了。
這輩子,她聽不得一點說秦修則不好的話!
“是嗎?那這錢上可是沾了我家修則的血,您不怕更晦氣?”
吳翠花被噎了一下,表情難看,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錢怎么能一樣!”
誰會和錢過不去!
“怎么不一樣?”李秀芳緩了一會兒,在后面跟了一句:“看不上我兒子,也別惦記我兒子的錢!”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也紛紛跟著搖頭,竊竊私語。
“秦老婆子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誰說不是呢!孩子拿命換的錢都惦記,她也好意思。”
“我瞧著秦家這個小媳婦兒不錯,說話嘎嘣脆,是個講道理的。”
“誒,講道理有什么用啊,遇到秦老婆子這樣的,你就是有一百個嘴,也沒處講理去。”
吳翠花是什么樣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她也不在乎,只要錢拿到手,等那五間敞亮的大瓦房一起,這些人照樣得羨慕他!
“殺千刀的東西,當了婆婆,膽子也大了是吧?敢跟老娘頂嘴?我告訴你,趕緊把錢給我拿出來!黑了心肝的,等老二回來,看我不讓他收拾你!”
“你……”
李秀芳還想和她爭論,偏偏那個不爭氣的胃突然發病,擔心兒子發現,她只能咬著牙苦忍,一時間汗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你安心坐著,交給我。”
岳云芷拍了拍李秀芳的手背,把人護在自己身后,然后抬眸盯著吳翠花。
“雖然您說這些話,干這些事兒讓人心寒,但看在我爹和修則的面子上,我還是要叫你一聲奶奶。”
“不妨告訴您,如今我是修則的媳婦兒,按照法律的規定,這錢就是我們倆的財產,別說您,就是我爹和我媽,也沒資格動。”
“什么法律!你一個外姓人,憑什么拿我們家的錢!”
岳云芷要的就是她這句話。
她勾了勾唇,輕笑出聲:“說起來,奶奶和我一樣,都是外姓人吧?”
半斤八兩,誰又好意思說誰呢?
“小浪蹄子,你……”
吳翠花扯著嗓子就準備開罵,然而岳云芷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只見小姑娘回頭沖李秀芳輕輕喊了一聲:“媽,等爹回來,咱們去買些紙錢燒給爺爺吧,也把家里的事兒跟他老人家絮叨絮叨,省得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說咱們不孝順。”
一句話,把秦老太太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誒,好!好!”頭一次見婆婆吃癟,李秀芳看得稀奇,甚至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不愧是文化人,兒媳婦吵架都和他們這些農村婦女不一樣。
看起來柔聲柔氣的,可每一刀都是戳在要害上。
天知道,岳云芷現在其實更想拿大掃帚把人轟出門去。
這老太太偏寵小兒子寵到沒邊了,上輩子硬生生逼著公公把那一萬塊錢拿了出來。她是如愿以償住上了大房子了,可卻害得秦母在病危之際,連去醫院的錢都拿不出來。
她至今還記得,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公公蹲在院子的角落里,抱頭痛哭的樣子。
吳翠花恨不得捏死這個討厭鬼,可偏偏這小妮子的嘴厲害得跟刀子一樣,堵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轉了轉眼珠子,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依不饒:
“哎喲,秦老二這個不孝子,就眼睜睜看著他媳婦兒、兒媳婦欺負我這個老太太!可憐我一把屎一把尿,到頭來拉扯出來一個白眼狼啊!連孝敬我的錢都要克扣啊!”
撒潑耍渾的本事,別說坪村,就是整個藤縣,吳翠花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岳云芷也知道她的德行,絲毫不慌,不緊不慢地開口:“奶奶,我喊了,我爹根本不在家,你就是喊破嗓子,他也聽不見。”
“至于錢,我說了,我和秦修則結了婚,這錢就是我們倆的財產,我不同意,誰也別想拿走!您要是非要這錢,咱們就去派出所掰扯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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