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眼神在衛有糧夫妻倆身上掃過，二三月份，氣溫還是低的，兩口子缺穿著秋季的衣服，說是衣服，不如說是用碎布頭拼湊出來的，補丁落補丁，漿洗的發白。
因為常年干農活，兩口子的手骨已經嚴重變形，指節粗大，掌心厚厚的一層老繭，手被被凍得發紅潰爛，裂口處流著膿水。
露出來的皮膚黝黑發亮，皺紋松弛，如果她沒記錯，這兩口子還不到三十歲吧，衛珩今年二十五歲，他們只比衛珩大了兩歲，可這副樣子，說他們四十了也有人信。
溫柔的摸摸衛小云的頭發，她沉默兩秒看著衛有糧淡淡說道：“按理說我是個當弟妹的，手再怎么伸的長也伸不到你們身上，但今天看小云這樣，我還是想多說兩句，二哥二嫂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吧？”
衛有糧兩口子猛搖頭，雖然心里忐忑不已，但還是說道：“三弟妹你說，你說的我們愿意聽。”
總之三弟妹不會害他們。
蘇悅點頭，不覺得她多事就行，她也不想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問道：“二哥剛才說的分家可是認真的？”
此言一出兩口子又是一陣靜默，陳招娣看向衛有糧，眼里有期待希望憧憬，對這個傳統的鄉下女人來說，丈夫就是天。
就算丈夫是個懦弱的，可也是她的丈夫，分家這種大事她還是要聽丈夫的意見，盡管她做夢都想有自己的小家。
衛小云也是希翼的看著爸爸，兩個小的不懂事，但看著媽媽和姐姐都看向爸爸，也扭過小腦袋盯著爸爸看。
被這么多眼睛盯著，衛有糧握了握拳，眼中閃過迷茫，頭腦中天人交戰，他不確定分家了他們一家過得日子比現在好嗎？
一時間沒有說話，陳招娣和衛小云在衛有糧的沉默下眼眸慢慢變得暗淡，頭也低了下去，原來剛才說的都是假的啊。
蘇悅也皺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衛有糧，事到如今他還在猶豫不決，也不看看自己妻女過得什么日子，一個大男人這么拎不清她真是看不起。
人家自己不愿意，她上趕著算怎么回事，別到頭來還怨她了。
蘇悅硒笑一聲，神情冷漠，“看來二哥沒這個意思，那剛才可能是我聽錯了，既然沒有什么事，我就先回了。”
說完轉身就走，扶不起來的人她想幫也沒法兒，可剛走兩步身后就傳來衛有糧堅定的聲音，“三弟妹，是認真的，我想分出去。”
蘇悅腳步一頓轉身，不信任的看著衛有糧，這個男人，現在在她眼里可信度為零。
衛有糧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李桂花，再看看眼睛發亮的妻女，深吸一口氣，重復道：“我是認真的，我想分家，日子在苦也不會比現在更苦了。”
陳招娣捂著嘴嗚嗚哭出來，大顆淚花砸到手上地上，“有糧，日子苦，可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啊。”
“爸爸，我以后也會好好學習，聽爸爸媽媽的話，幫媽媽干活照顧妹妹們的。”衛小云也緊跟著說道，只要能分家怎么都行。
母女倆都這么說，像是給衛有糧吃了一顆定心丸，是啊，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強，他努力干活總不會餓著妻女，這么想著他心中的最后一絲猶豫終于消散了。
聽到這里蘇悅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老衛家實在不是一個人能待的地方，能分開單過最好不過了，二哥能夠看明白就好，事不宜遲，二哥二嫂在家等著，我去找一下老叔和族里的長輩，分家還是寫個清楚的分家文書才行。”
“哎，謝謝三弟妹，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陳招娣搓著手，總歸是他們家的事，三弟妹還要替他們家操心。
蘇悅看著兩個抱著她腿的兩個女孩，擺手，“不用，我自己去。”
“不準……去，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也不準分家。”
衛大山虛弱的聲音傳來，所有人向聲音來源看去，只見是一直沒有露過面的黃小芝，她先是搬出一張椅子，然后回屋抱出衛大山。
衛大山瘦的跟個猴似的，黃小芝一個女人輕輕松松把他抱到了院子里。
衛大山陰沉著一張臉，眼神狠辣如一條在暗處吐信子的毒蛇，連一眼也沒有看躺在旁邊的李桂花。
他只死死盯著走到門口的蘇悅，“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分家。”
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衛大山的聲音粗啞難聽，斷斷續續的像一把行將就木的破爛二胡，拉出來的聲音刺耳極了。
衛有糧兩口子也被衛大山這副可怕的模樣下了一跳，最小的小草更是被嚇得欲哭不哭，自打衛大山瘸了，就沒出過屋，一切吃喝都是李桂花在打理。
他們也沒有在見過了，有時在屋子里嚷嚷著李桂花不給他飯吃，他們想進去看看都被李桂花打發了，實在想象不到衛大山居然成了這副模樣。
他唬住了衛有糧一家子，可嚇不住蘇悅，她轉身好整以暇的看著衛大山，雙手環胸，對著他翻了個大白眼，毫不客氣的沖回去。
“你以為你是哪根蔥，天王老子不成，我們就分就分，你能把我們怎么著誒，不能吧不能吧，你看看你這個鬼樣子，連站都站不起來，你說你一個瘸子能干嘛？”
鬼樣子、站不起來、瘸子。
衛大山最不能聽的就是這幾個字，偏偏蘇悅就跟不知道似的一口一個，把他自以為是的自尊心踩到腳底下碾的碎碎的。
“蘇悅，我好歹是……你公公，衛珩的父親……你就這么跟我說話的，你信不信我……”讓他休了你。
衛大山咬牙切齒的瞪著蘇悅，突出的眼珠子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蘇悅沒等他扒拉完就打斷他，笑呵呵的氣死人，“我不信不信就不信，呵呵，我說衛大山你在這跟我裝什么大瓣蒜呢，衛珩早就不認你了，你不會不知道吧，還自持他的父親，你咋那么大的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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