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云的事解決了，但是陳大力沒有停掉卸貨的差事。雖然這活比較累，一天最多只能掙個塊兒八毛的。但是好歹每天有個進賬，家里不至于坐吃山空。
這天他干完活回家后正在院子里打理小院子的蔬菜。周燕跟他聊著村里白天發生的事，倆人說著說著，突然話題轉到了陳大嫂那。
自從上次陳大力碰到陳大嫂過來魏家胡同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陳大嫂居然再也沒有過來過。前陣子碰上陳母那有什么事都安排陳小梅或者是陳小云過來。要知道陳大嫂以前沒事就喜歡過來占點便宜，奚落周燕幾句。
這兩天周燕抱孩子出去溜達，在胡同口碰到陳大嫂，陳大嫂嘴上總是少不了顯擺自己的兩個兒子。在村里，陳大力這樣頭胎生了個女兒的人家還稍微好些。要是連著好幾個都是女兒沒有兒子的人家，在妯娌之間還會受到欺負呢。陳大嫂有兒子傍身，整天跟繼承了王位似的，走路都帶風，一天不刺撓別人幾句，她就難受得很。周燕就是她最好的顯擺對象，只要遇見了，總得說點有的沒的。
“聽大嫂說，大哥干活回來了。”周燕一邊哄著陳意茹一邊對正在干活的陳大力說道。大伯哥平常不怎么說話，整日在外面給別人干活掙錢。回來一趟也呆不了幾天，所以陳大壯回家也是件稀罕事。
陳大壯這次出去是給別人的新家做木工活去了，他去的日子不算短。哥倆也是有陣子沒有相見了。
想起來上次見到陳大嫂不年不節的就能穿新衣服，陳大力決定有空就過去問陳大壯要之前借給他們的錢，省的每次陳大嫂都拽的二五八萬似的，老在周燕面前說些廢話。
“大哥這次去的日子不短，想來工錢不少，回頭我去問他要之前借走的那些錢。”陳大力對周燕說道。
要說陳大壯能干也能掙，怎么就借了陳大力的錢呢？這話還得從陳大嫂天天顯擺的那兩個兒子說起。
國家現在的政策是家家戶戶只能生一個孩子，農村如果頭一個是女兒，等個幾年可以接著生二胎。
如果頭胎是兒子還要接著生，不好意思，計劃生育上的工作人員就會領著人來家里要超生費用，交不起也沒有關系，家里啥值錢拿啥。要不怎么說，孩子生多了得傾家蕩產呢。但是他們村的習俗就是，寧愿不要錢，也得要人，寧愿多生，也不能少生。
陳大嫂進門就生了個兒子，還沒休息兩年就生了二小。計生辦的人直接來家要超生費。罰單一開，就是四百塊。老百姓種上一年地也見不了四百塊錢呀。
陳大壯當時交不起這四百塊錢，眼看家里的東西都要被拉走了。王英子哭著喊著跟別人鬧，差點沒被拉走。陳大壯只好問陳大力跟陳小云借了一些錢。他們家老二還因此小名叫做“陳四百”。
因為有兒子撐腰，陳大嫂有事沒事就在周燕面前顯擺，可她不想想要不是陳大力和陳小云，她們家別說紅磚房，連稻草房都得被人扒拉干凈。
眼看陳四百都要過三歲了，也不見陳大壯兩口子提還錢的事。陳大力知道，這錢他不開口去要，以陳大嫂的性格，她就會當作這事沒發生過的樣子。
陳大壯欠著錢，媳婦還能不年不節的穿著新衣，兩個兒子天天還能吃上雞蛋，日子過的叫一個滋潤。反觀老實的陳大力一家，在陳大力重生回來之前，他們家只有幾塊錢的零錢，連糧食都沒有多少，都被陳母要了去，有些事真是沒地方說理去。
陳大力收拾完家里的東西，讓周燕抱著孩子去屋里玩一會，他到村頭去給家里的油燈打點燈油。
他們村因為又窮又能生，到現在都沒有扯上電線。家家戶戶還都用的油燈，油燈燒豆油比較費，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點。
陳大力自從回來之后，家里的豆油從來不讓周燕操心。不過打豆油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陳大壯家。臨近天黑的時候，大家為了省油燈，都會選擇在院子外面有樹的地方乘涼，陳大壯也不例外。
“哥，我找你有點事。”陳大力把陳大壯喊到了一個人少的角落里。
“啥事呀？還神神秘秘的？”陳大壯個頭也不矮，平時一直都做木工，性格比較木，不怎么愛出風頭，但是骨子里還是非常大男子主義的。
“你結工錢了嗎？我最近缺錢？”陳大力開門見山的說道，“之前四百罰款的時候墊上的錢，我一直都沒好意思要，現在實在是不襯手了。最近家里都要斷糧了。”陳大力說的倒也是實話。
上輩子陳大力的棉花錢被陳母要走以后，又以陳亮結婚要辦桌的理由，把家里糧食都要的差不多了，麥子就只給留了半袋子。偏偏陳意茹有天晚上發了高燒，怎么都退不下去，陳大力想帶她去鎮上看病都拿不出整票。陳大力問陳母要錢陳母死活不給，還是鄰居王大娘借了兩塊錢給他們。
陳大壯這次一回村就聽陳亮說了最近陳大力去裝卸貨的事，在村子里的人看來，賣力氣那是最下等的活。他猜想著陳大力是因為缺錢才去的。
“行，我確實結了點工錢，我明早起來給你拿點錢，剩下的等結完工錢再給你。”
“有你這句話就中。”陳大力目的達到了，跟陳大壯擺了幾句龍門陣就打燈油去了。
陳大壯沒有乘涼的心情了，他直接回了家，進門的時候門板摔得哐哐響。
陳小梅已經帶著孩子在廂房睡下了，王英子這會還沒有睡，她在屋里剪豆油的燈芯呢，床頭上還散著幾塊新布頭。
“干啥呀，把門給我摔爛了，不得要錢補呀。”王英子一邊放下剪刀一邊翻著白眼。
“我問你，之前我讓你還給老二家的錢，你還了嗎？”陳大壯心里都壓著火呢，他因為有手藝能掙錢，家里陳母有啥事基本沒朝他開過口，偶爾還能補貼他一番，他也確實攢下了一筆錢。
陳大力和陳小云當時幫襯他，他說好了隔段時間就還一些。他陳大壯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釘的人，只要干活結完工錢，他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讓王英子去還帳。
他是萬萬沒想到王英子這娘們會跟他玩心眼，這么久了，一分錢都沒有還給他兄弟。今天陳大力張嘴他才知道，王英子居然騙了他這么久，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這讓外人知道了，別人怎么看待他？
“你們是兩兄弟，還不還又咋樣呢？他家的錢到最后還不是留給咱？我還給他了，他花了，咱家錢不就少了嗎？”王英子知道情況不妙，趕緊狡辯道，“他家又沒兒子，就一個小丫頭片子，以后還不是得咱兒子給他摔盆。我又沒讓他養咱兒子，就是讓他掏了一個超生費，兒子我養著，以后還得給他摔盆，照這么說，二小還是給老二家生的呢。”
王英子越說越理直氣壯。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人家稀罕你兒子嗎？人家又不是不能生？不要臉的東西，老子臉都讓你丟盡了。有一點便宜占不到你就心里難受是不是？”陳大壯氣的抓起床上的布料甩了過去，“我把錢給了你，讓你去還，你把錢花哪去了？是不是小云的你也沒給？”
“這可是我才買的料子，費了好大勁呢。都沾上土了！”王英子看布頭被扔下地上著急的喊道。
“把家里錢都拿出來，我要過一過賬。”陳大壯冷聲說道。
“我的老天爺，我給你生了兩個帶把的，那么大的功勞，你竟然胳膊往外拐，我真是沒法活了！”王英子聲音一下子拔尖了許多，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喊地的。
陳大壯在家里翻騰了一圈，沒有找到王英子藏錢的地方，直接摔門去了陳母的那個院子湊合了一晚上。
陳母覺淺，聽到了王英子哭天喊地的聲音，又見陳大壯過來和陳亮搭伙睡覺，以為是倆人發生了口角，不耐煩的對著院墻喊了一句：“大晚上的鬼嚎個啥，把福氣都嚎沒有了。”
王英子聽到跟卡了脖子的雞一樣，立馬沒聲了。
不過這一晚上，王英子和陳大壯誰也沒睡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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