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現在已經是落日時分,秋日的陽光,總歸是有些溫柔的。
這西苑在攝政王府最西邊的位置,一向是用來做演武場的。
這里面的擺設不多,很是空曠,平日里是侍衛和暗衛練武的地方。
可今日,這里除了穆九霄之外,并無其他人。
此刻,穆九霄眼前燃著一堆炭火,炭火之上,一只羊被架在上面。
他手法嫻熟,不時轉動著,偶爾,也會往門口看一眼。
當隨風飛速而來,剛好穆九霄也往門口看過來。
看到彼此的一瞬間,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但,看到穆九霄在烤羊,隨風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恐,甚至,他的腿比大腦反應更快,本能地就想后退。
這時候,穆九霄叫住他:“怎么剛來就想走?趕緊的,進來!”
無奈,隨風硬著頭皮進來,緊挨著穆九霄坐下,只是,看著那現在仍然往下滴血水的羊,他的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不適感,差點兒要吐出來。
“怎么,這是有了?”穆九霄打趣道。
隨風看了他一眼:“你說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
穆九霄笑了笑,道:“還記得那一次大戰獲勝嗎?咱們倆都差點兒死了,要不是互相攙扶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只怕如今墳頭草都有幾丈高了。”
隨風也跟著笑了笑:“是啊,那一戰打得很是艱難。不過好在最后是獲勝了。”
“是啊。那一次獲勝,我就想著你說過喜歡吃烤全羊,就想烤一只給你。誰知道第一次做,沒掌握好火候兒,外面的肉焦了,里面還淌著血水兒。”
“那次我直接吃吐了。”
想到隨風剛才的反應,穆九霄笑了笑:“所以,你剛才本能地想逃,是因為想起了那一次的經歷?”
“沒有。”隨風嘴硬道。
“你這人,慣會嘴硬。不過你放心,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我有了經驗,必定烤一只美味的烤全羊給你。你就等著吧,我這次很有信心。”
這一刻,穆九霄的話格外多。
隨風的心里暖暖的,對此充滿了期待。
然而,當烤全羊終于烤好之后,在主子期待的目光中,他咬了一口,然后,那熟悉的血腥味兒直沖腦門兒,一張嘴,血水就跟著流了出來。
真是、熟悉的感覺啊!
一旁,穆九霄的臉直接黑成了鍋底。
這才夸下的海口,這一刻倒是成了打臉的利器。
“再烤!”穆九霄著實是急了。
隨風按住他的胳膊:“不必。”
“這生的怎么吃?”穆九霄懊惱道。
“讓廚房的人做就可以。”
穆九霄皺皺眉:“那怎么行?我說過,要給你做一只美味的烤全羊。我總不好食言。”
隨風心道,您還是食言吧。吃一口肉咬一口血水的感覺,我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了。這樣的經歷有一次就足夠了,誰曾想如今又經歷了第二次。
當然,話不能這么說,隨風斟酌了一下措辭:“主子,您心意到了就行。這烤全羊誰做都一樣。總之,您的心意,屬下已經知道了。”
“不必說這些。今日沒有主子和屬下,只有兄弟。來,你我共飲此杯。”
說著,穆九霄給隨風倒了一杯酒,遞進隨風手里。
隨風接過,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的瞬間,二人相視一笑。
趁著這個時候,隨風忙朝著外面叫了一聲,讓人趕緊把這烤全羊送到廚房去,讓廚房的人看看還能怎么補救,總之,不能糟蹋了東西。
看著隨風那急不可耐的樣子,穆九霄故意道:“怎么,就這么不待見我做的東西?”
“沒有。”
“可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
隨風轉臉,認真地看了穆九霄一眼:“你今天的話,似乎格外多。”
“你生氣了,我總要多解釋一些。就好像是媳婦兒生氣了,要多哄一哄。”
隨風淡淡一笑:“如今你說起這些來,竟然也駕輕就熟。曾經,你是不屑于談這些的。”
“有些事,總要經歷過才有更深的感受。隨風,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可以成家。如今京中的女子,但凡是你看得上的,我都可以為你安排。”
隨風雖然跟在他身邊,但是官職并不低,隨風在軍中,也是有職位的。
隨風搖搖頭:“不必了。我沒這個心思。”
“或者,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覺得如意怎么樣?”
“別,我不喜歡。”隨風一口回絕。
見他沒什么興趣的樣子,穆九霄也就沒有再提。
當視線落在自己受傷的手上,穆九霄揚起手給隨風看:“一點兒小傷而已,不算什么。”
隨風覺得眼睛有些澀,忍不住揉了一下:“傷是小傷,經歷卻足夠驚險。”
“但,你最介意的是,當時你不在。”
“是。”隨風直白道。
“即便你在,還是什么都不能做。也只是干著急罷了。其實,在那一天留你在府里,是我的意思。”
隨風驚愕地看著穆九霄。
“只是我并不知道,這件事會讓你如此介懷。若不是悅薇提醒,只怕我現在還意識不到這件事給你帶來的影響。怪我考慮不周了。”
隨風眼眶發熱,口中喃喃道:“不、不……”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在這件事里,任何人都沒有做錯。
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做錯了,那這個人只能是他。
是他太介意了。
其實他心里也明白,當時那樣的選擇是最好的,根本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但是,他心里就是無法接受。
畢竟,他最在意的人受傷了。
而且,他醒來后聽兄弟們說,當時,那個諸葛先生還把匕首戳進了穆九霄的心口。
那一刻,即便知道穆九霄最后安然無恙,可是他的心里還是很慌。
那股慌亂將他整個人裹挾在里面,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所以,不生氣了,好不好?”說著,穆九霄湊近,對隨風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隨風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張笑得過分燦爛的臉,突然就想起如今京城之中小范圍流傳的一個傳言,不禁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會吧,您真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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