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說些，似是而非，別有深意的話。
她猜，晏海熄其實還有事瞞著。
阿寶心弦驟緊，抬頭看他。
晏海熄本就身量極高，此刻她竟只能仰視這位海匪頭領，猜測他身上籠罩的那層神秘面紗揭開之后，是什么。
但半晌，她還是看不透。
反倒是晏海熄逼近，猝不及防握住她左腕。
“回房睡覺。”
“別著急啊！再多為我解幾個困惑嘛！”
“我的命只值三個答案。”
“怎么會！”阿寶下意識反駁：“你的命很金貴！”
話落，晏海熄突然攥著她左腕，將她抵到四樓旋轉梯怪拐角，她愕然抬眸，撞進他黑沉的復雜視線里。
此刻，她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晏海熄他變得，與從前不同。
若說從前他恨她，恰如他親口所言，恨不得弄死她。
但如今的他，縱然依舊一張俊臉桀漠冷冽，但那黑眸深處的刻骨仇恨，卻被另一種思緒取代。
太復雜，她看不明白。
“……晏海熄？”
“…………”
死一般的寂靜里，阿寶默默握住了袖中金針。
然而，玄袍的海匪頭領，卻只是黑眸復雜地盯著她。
又是一陣漫長的死寂。
阿寶幾乎打算給晏海熄一針時，這位海匪頭領突然沉聲。
“最后一個答案，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在北疆！我是不是見過一個小老頭？”
生怕晏海熄反悔，阿寶焦急地，努力回想。
“那小老頭，瘦瘦小小，臉上時不時露出詭笑，神神道道的。”
阿寶盡力描述得更準確，但晏海熄卻直接否決。
“并無你說的小老頭。”
聞言，阿寶瞬間失落，晏海熄卻驀地又道。
“但有滿頭白發的駝背老頭，慘死于桃花村。”
聞言，阿寶詫異：“死？死了？”
“被吃人的野獸所殺。”晏海熄意有所指。
阿寶恍然大悟：“是凜冬村！”
剛剛恢復的回憶里，軒轅鳳燃便是在北疆和蠻族毗鄰的凜冬山谷，拿到了那支桃花，而不久前，軒轅鳳燃更是向她提過，陳將軍稟報過，三年前的凜冬村曾有野獸吃人。
阿寶抽絲剝繭，暗暗剖析。
三年前的那頭吃人野獸已然被殺，因此與孟觀鏡無關。
但三年前，還死了兩個人。
暗中和淮南裴家做生意的蛇虬島，海老頭之子，海燎。
因江側妃和江爛母子而被迫受控于裴家的，周燼二叔，周郎。
而軒轅鳳燃找到楚越之地，只海燎活著。
思及此，阿寶已有計較：“死在凜冬村的，是周郎。”
“小公主果然很聰明。”晏海熄周身的威壓稍緩，亦稍微松開了阿寶腕間的極重力道，補充解釋道：“周郎離開前，給我留了秘信，信中言明，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江溪江爛母子。”
“徐長老脅迫周郎進孟家島，做蘭彌的毒人。”
“而三年前，蠻族眼看著和北疆鐵騎的戰況焦灼，便將周郎帶到了北疆，我尋了過去，卻還是遲了半步。”
“蘭彌將周郎當做一條狗，放進了北疆凜冬山谷。”
話落，阿寶如墮冰窖，只覺膽寒。
而旋梯拐角驟然陷入死寂。
晏海熄沉默看向了下一層旋梯的黑袍權王。
但他隱瞞了，一件事。
當他低估了周郎發狂的殘暴，幾乎被咬斷脖頸之時，是阿寶不顧危險撲過來，用火把趕走了周郎。
山谷的呼嘯暴風雪里，胭脂錦裙的小姑娘似一團火焰。
猝不及防地，闖進了他的眼睛里。
十年未見，他變了很多。
滿身臟污，血腥，甚至背負了人命。
但她依然溫暖，熱烈，生機勃勃。
她甚至，依然，救了他。
然而，這就是他最恨的。
為何偏偏是她，不止一次地救他。
晏海熄倏地，又攥緊了阿寶手腕。
她一次次，心軟救他，又如何？
晏海熄自嘲，他永遠無法像軒轅鳳燃一樣。
無論天平一端的籌碼為何，軒轅鳳燃只選另一端的阿寶。
與此同時，黑袍權王悄然走近。
而他懷中的小姑娘似有所覺，猛地回頭。
暗潮涌動的死寂里，晏海熄與軒轅鳳燃對視。
后者低沉沙啞的嗓音，極冷。
“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