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霞什么也不說，只默默流眼淚，許久才平息下情緒。眼淚不流了，可眼睛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了。
高田野把人抱起來放在床上，半蹲地上看著她，“二伯父幾個月前沒了。”
這消息倒是讓楊淑霞有了強烈反應，但，她也只是動了動眼皮子看著高田野不說話。
高田野嘆口氣，說：“他得了胃癌。醫療站和衛生所查不出什么病就按胃炎治。田水回去了一趟帶去縣城檢查，縣醫院說極有可能是癌，又去了市醫院，確定癌后期了。沒錢治，幾個兒子過意不去，想找我借錢。”
楊淑霞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怒視高田野，聲音尖銳，“你竟然給他借錢看病？”
“沒有借錢。”高田野，說：“田水清楚我的情況，跟家里說我把店賣了供你出國讀書了，還要養倆娃和大姐跟小志，山野還沒媳婦兒。所以他們也沒找我借錢，我也沒有主動借。回家不到兩月就沒了。”
其實，高田野還沒有完全說實話，他人沒回去，可他還是找吳叔和岳一帆說了二伯父的病情，那倆神醫給開了些藥，高田野給寄回去了，吃了藥人就不那么受罪了。
“他死有余辜，現世報，活該。”楊淑霞咬牙切齒罵道。
高田野一直半蹲半跪著，“其實這次來還有件事兒就是要跟你說這個。”
其實二伯父家里也不富裕，只是當時當下看著比別家過得好，實際上那個時候大家都大差不差。二伯父子女眾多，女孩子都嫁的還算行，可是兒子一個不如一個都沒出息。老大讀過高中，屁用沒有，后面四個兒子都只讀了個小學畢業就勞動了。現在就小兒子田水跟著高田野混，其他四個大的都在家勞動，勉強娶了老婆可一個個都不如他們爹能干。
楊淑霞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說：“以后不許提和那件事有關的任何人。”
那山水還沒高田野的弟弟高山野大，那時候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楊淑霞倒是對那高田水沒什么厭惡的。
高田野半跪在地上，說：“我并不想提那件事，我甚至希望我們倆都失憶了。你說得對，二伯父他那是報應。”
“不許叫他二伯父。”
“好，不叫。”
“……”
“現在能好好睡覺嗎？”高田野道。
“睡不著。”
“那，坐窗下看夜景？”
“不看。”這會兒她沒有任何心情。
高田野跪的腿發麻干脆靠著床坐在地毯上。須臾，楊淑霞也從床上溜了下來坐在地毯上。
高田野扭頭看向眼睛紅腫的人，道：“地上涼。”
“你不涼嗎？”
“我……皮糙肉厚。”
楊淑霞惡狠狠瞪了眼高田野，高田野趕緊閉嘴，只看著她也不敢說話了。
須臾，楊淑霞屈膝下巴擱膝蓋上，嘆了口氣。
高田野最怕聽她唉聲嘆氣了，閉了閉眼睛，道：“若是知道來惹你鬧心，還不如不來呢！”
“我沒有鬧心。”
“你這是不鬧心的樣子嗎？”
楊淑霞抬頭看著高田野，眼睛紅的厲害，眼底全是水漬，“我是真不知道該生誰的氣？也不明白怎么會這樣子？”
高田野，“來了這里一年多了，還沒有找到讓你能夠放過自己的出口嗎？不管怎么說，所有的過往都不是你的錯，我說的所有，從你十七歲只身一人離開京都到高家堡插隊，到今時今日，都不是你的錯。
你只是在盡力活著。”
她若是不去他們高家堡也就不會認識他高田野這個混蛋玩意兒，也就不會有后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她當時那么小家道中落，是她愿意去那么個旮旯地兒的嗎？
楊淑霞又一次淚流滿面。
高田野喉嚨也堵得厲害，不再說話只拿著手絹給她擦臉上的眼淚，最后干脆把手絹丟了起身去洗浴室擰了個熱毛巾來給她擦，“別哭了，孩子們明天看見你這眼睛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楊淑霞抽泣一聲，道：“本來就是你欺負的。”
高田野不由勾了下唇，“好，我混蛋。”
高田野咬了下牙直接把人抱起來放在床上蓋上被子，自己也躺在她身邊，拍著她的背，“眼睛閉上睡覺！”
楊淑霞眼淚流太多了這會兒眼睛酸脹的厲害，也就乖乖閉上了眼睛。
高田野知道她根本睡不著，小聲道：“我真沒打算再婚，之前認識的那些女的偶爾會跟她們走得近，就是想氣一氣你，可我發現你根本不受影響，也就不勞什子了。”
楊淑霞哼了一聲，道：“都幫人帶娃了，還帶著人到處私奔，還說沒有騙鬼去吧你。”
高田野一愣，“……”他確實帶過馮曉月的女兒，還在公園被楊淑霞看見了，但，那都是故意的啊！
可是她怎么還拉扯上私奔了？
“你是說我帶著馮曉月和她女兒在公園那次？”
“好多次。”楊淑霞氣鼓鼓道。
高田野，“不管幾次，我都能讓你撞見那就說明是我故意的我若是不想你看見，你怎么可能看見。”
楊淑霞冷哼一聲打算翻身，被高田野摁住，“至于你說的私奔那就純屬胡扯，我當時要南下考察，馮曉月非要跟著去，我能把人怎么辦？人家自己買火車票，自己住店。”
楊淑霞又是一聲冷笑。
“你冷笑啥？”
“沒什么。”
高田野干脆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至于秦雪那會兒，我是真要氣一氣你的。可我發現你根本不在意，還差點被秦雪當了真。”
楊淑霞又是一聲冷哼。
高田野勾唇笑了下，說：“秦雪結婚了。”
楊淑霞又是一聲冷笑，“你很難過。”
楊淑霞用的肯定句。高田野嗤笑一聲，道：“這你可就錯了，小姑娘嫁的很不錯，又是良人，我真替她高興。”
“……”
短暫的靜默過后，高田野又道：“你呢？”
楊淑霞睜開眼睛看著男人漆黑明亮的眸子，道：“我怎么了？”
高田野微微挑眉，“有沒有遇到自己的良人？”
楊淑霞斂下眉眼不再看他，“還沒。”
高田野說，“其實我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的。”
楊淑霞抖動了幾下眼睫毛，“我喜歡什么樣的說來聽聽？”
高田野想說：霍翼北那樣的，可默了片刻后，說：“就各方面都能配得上你的。”
楊淑霞，“你還挺懂。”
高田野隔著被子在楊淑霞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說，“這么好看又堅強善良的小知青，一定會遇到那個良人的。
到時候哥給你送一份大禮。”
楊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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