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好的紡織品批發商城是一棟三層的建筑，在現在看來，這個批發商城建的普普通通，但是以九十年代的眼光看，絕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大巴車停在了批發商城門前，十幾個老外走下了車。
“福德先生，這里就是我們青河市新建的紡織品批發商城。”翻譯趕緊開口介紹道。
這個額名叫福德的老外，就是經貿考察團的團長。
此時李衛東也迎了上來，翻譯則將李衛東，介紹給了美國的經貿考察團。
李衛東與福德寒暄了幾句后，便開始介紹起了批發商城。
“我們的批發商城，目前規劃用地是500畝，差不多是82英畝。現在你所看到的建筑是一期工程，里面的建筑面積是37000平方米，相當于是四萬平方英尺。里面一共設置了3500個商位……”李衛東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
李衛東一邊介紹，考察團的老外們一邊點頭，等李衛東介紹完畢后，剛打算帶領眾人走進里面參觀，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
“李先生，你的這個紡織品批發商城，地理位置是不是太偏僻一些了？這周圍看起來有些荒涼，并不像是會有人來的樣子。”
李衛東順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是一個略顯消瘦的中年人，這人四十多歲的樣子，帶著金絲框的眼鏡，黑頭發黃皮膚，乍一看去竟然是黃種人。
但是仔細看的話，明顯能夠看出來，他的五官長相還是有幾分歐美人特征的，很顯然這是一個有亞裔血統的混血兒。
“是經貿考察團自帶的翻譯么？不過他說的是標準的美式英文啊！應該是美國的華裔混血兒。”李衛東心中暗道。
隨后李衛東開口回答道：“這里的確不是繁華的市區，不過以中國的發展速度，用不了幾年，這里會像市區一樣的繁華。”
“李先生，我覺得你太樂觀了，城市化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區區幾年的省時間，城市還擴張不到這里。”混血又開口說道。
李衛東懶得跟對方爭論中國城市的發展速度，他開口說道；“我們不討論未來的事情，單說現在，將批發商城建在這里，我也不覺的有些什么問題。美國的超市，很多不也是建在郊區，而不是市中心么？”
混血兒則開口反駁道：“美國很多超市的確是建在郊區，但并不是建在偏遠的農村地區。我剛剛看過周圍，還有很多農作物呢！”
李衛東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暗道這混血兒是故意來抬杠的么？
旁邊，市里面的翻譯低聲對李衛東說道：“李董事長，這位是常先生，是一位律師。”
“律師，怪不得在這里跟我抬杠呢！”李衛東心中暗道。
與此同時，商貿考察團的那位福德團長則開口打圓場，對那個混血說道：“戈登，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福德團長發話，混血常律師便沒有再言語，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于是眾人走進了批發商城的大門。
此時的批發商城內部，已經裝修完畢，一個個格子間整齊劃一，打掃的也非常干凈，只不過暫時還沒有商販入駐。
不過為了迎接商貿考察團，進門后的大廳里，還是做了一些布置的，比如懸掛了歡迎條幅，布置了幾個花籃，商城內的廣播大喇叭也開啟，播放著優雅的音樂。
看到這些擺設，陪同考察團一起到來的張嘉鋼，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李衛東也算是用心去布置了。
“這里很干凈啊！”福德團長開口說道。
“但也是空無一人！”另一個有些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正是那位華裔混血律師戈登-常。
李衛東一次覺得，美國律師咋就這么煩人呢！
只聽戈登-常接著問道：“李先生，你的這個紡織品批發商城，裝修的非常漂亮，但里面不光沒有客人，連商販都沒有啊！我真是找不到一件與紡織品有關的商品！”
戈登-常的話語中充滿了一股諷刺的味道，仿佛是在告訴大家，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批發市場不應該建在這里。
李衛東則開口說道：“目前這里還處于招商階段，所以還沒有商販，更沒有客人。等招商結束之后，商販們都入駐了，你會看到這里到處都是人。”
“到處都是人？李先生，我覺得你太樂觀了，填滿這么大一個購物中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戈登-常一臉輕蔑的說。
“常先生，中國可是有十億以上的人口，其中七成居住在東部，我們省是人口大省，我們青河市也是人口大市，所以我們這里有著巨大的商貿潛力，填滿這個批發商城并不是問題。我甚至覺得，這里很快就不夠用了，我們需要建設第二期和第三期的工程！”李衛東開口說道。
戈登-常馬上反駁道：“但這里太偏僻了，距離居民的聚集區也太遠了。”
“遠么？”李衛東微微一笑，開口問道：“常先生，你剛剛從市區來到這里，用了多少時間？”
“我沒有計算。”戈登-常仿佛猜到了李衛東要說什么。
“如果是開車的話，從市區到這里只需要半個小時，在美國不過是從一個社區到另一個社區。我想大多數的美國人，上班路上花費的時間，應該比這個更長，上班的距離也應該比這個更遠。”李衛東說著，故意用一種質疑的目光盯著戈登-常，仿佛是在問，你真的是美國人么？
“我們美國的家庭都有汽車，而且大多數的家庭不止一輛汽車，所以幾十公里的路程，對我們而言沒什么！但是中國人還在騎自行車！要騎自行車來這里，這是要參加環法么！”戈登-常再次反駁道。
“我們不光有自行車，還有公共交通。我們市里面已經規劃了來這里的公共汽車線路，未來的話這里還會建立客運換乘中心，為人們的交通出行提供便利。”李衛東說著，望向了張嘉鋼。
“對，我們已經規劃了來這里的公共交通。”張嘉鋼馬上答道，心中卻暗自琢磨，從哪里冒出來了個客運換乘中心，我怎么不知道？
戈登-常的眼神中則再次透出嘲諷般的色彩，他開口說道：“為了一個購物中心，專門規劃公共交通，你不覺的這是在虧本么？”
李衛東則裝作很詫異樣子，開口問道：“公共交通為什么要追求盈利？公共設施是納稅人的錢修建的，原本就是會為了給普羅大眾提供服務。難道你們美國政府還會用納稅人的錢再賺上一筆么？”
“呃……”這是一個送命題，即便是戈登-常這位大律師，在說到這個問題時，頓時也有些無語。
在美國，民主黨是比較支持修建公共設施的，而共和黨對于修建公共設施則不太感興趣。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無論誰當政，納稅人的繳納的稅金，肯定不能拿來進行盈利，至少明面上不能這么說。若是誰敢拿納稅人的錢去賺錢，這人的政治生涯就走到頭了。
……
好不容易把美國的經貿考察團送上了車，李衛東也是長出一口氣。
“李董事長，辛苦了！”那個翻譯開口說道。
“我算是完成任務了，可你還得應付他們，那才是辛苦呢！”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特別是那個香蕉人，看起來挺難對付的樣子。”
“香蕉人？”翻譯微微一愣，沒有明白李衛東的一絲。
“香蕉嘛，黃皮白心，就是那個戈登-常。我總覺得這家伙就是來找茬的。”李衛東開口解釋道。
“這個形容還挺貼切。”翻譯點了點頭，接著說；“李董事長，你也別放在心上，這個戈登-常一路上都是這樣，就連參觀景點，也得挑點刺出來。我本來以為他是華裔，應該會好相處一些，沒想到比那些白人老外還難伺候。”
“要不然怎么說，他是香蕉人呢！”李衛東不屑的撇了撇嘴。
……
富康工程公司，陳永華正向李衛東介紹最新的研發進度。
就在此時，李衛東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接個電話。”李衛東捧著手機走到了一旁，然后開口說道：“喂，我是李衛東。”
“李董事長，我是市委宣傳部的老趙啊！”對方開口說道。
“是趙部長啊，找我有什么事么？”李衛東馬上問道。
“你的那個紡織品批發商城出事了。”趙部長回答道。
李衛東微微一愣，心說這批發商城還沒運營呢，能出什么事？再說了，就算是出事，也跟宣傳部門扯不上關系吧！
趙部長則開口說道：“你還記得前些天，來了個美國經貿考察團么？當時他們還去參觀你的批發商城呢！”
“記得啊，是經貿考察團那邊鬧什么幺蛾子了？”李衛東馬上問道。
“對，那個經貿考察團的人回去以后，便寫了一篇文章，主要內容是說咱們中國這幾年的經濟繁榮都是表象，數據也都是假的，實際上全都是面子工程。”趙部長開口說道。
“國外繁華勢力對我們的經濟發展進行抹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旨意咱們的經濟數據，是他們慣用套路，這有什么奇怪的！”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問道：“再者說來，這跟我的批發商城有什么關系？”
“那篇文章就拿你的批發商城舉例子，說是建在一個杳無人煙的荒蕪之地，也沒有商販和客流，純屬為了撐門面才建起來的，還說批發商城是一棟‘鬼堡’！”趙部長開口說道。
“瑰寶？”李衛東半開玩笑的說。
“什么瑰寶！是鬼堡！鬼，魑魅魍魎的鬼！堡，城堡的堡。”趙部長開口解釋道。
“外國人怎么也這么迷信啊，我那批發市場里也沒鬼啊！我可不信這種怪力亂神之說。”李衛東笑著說。
“李董事長，外國人不是迷信，他們的意思是說，批發市場里沒有人，是給鬼待的地方！”趙部長接著解釋道：“現在這篇文章，在國外的幾個媒體上進行了轉載，對咱們青河市造成了很負面的影響，上級領導對此也很重視，已經親自打電話過問此事了。”
“我明白，咱們青河這種小地方，好不容易在國外媒體上露個臉，還被說建了個面子工程，這的確是挺讓人不爽的。”李衛東開口說道。
趙部長則開口說道：“李董事長，回頭你得來市里開個會，咱們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這樣吧，我先把那篇報道傳真給你，你看一下。”
“好嘞，我現在在富康工程這邊，我馬上讓秘書把傳真號碼給你。”李衛東開口說道。
……
片刻后，秘書帶著那篇傳真文章走了過來。
這是一篇英文的文章，顯然是發表在英文媒體上的。
李衛東英語口語還可以，閱讀水平就差了一丟丟，畢竟后世當老板那會兒，有專門的律師負責文件方面的事宜，不用他親自去扣英文字眼。
他草草看了一遍，前面內的大致是說，中國經濟要完蛋了，過去幾年的經濟成長都是假的，都是虛構出來的數字，整個經濟馬上就要硬著陸了等等。
這些描述沒有什么新意，從八十年代末，國外媒體上就經常有類似的言論。
而后面則舉了幾個例子，其中就包括了李衛東的批發商城。說李衛東的批發商城就是一個面子工程，壓根就沒有商販入駐，完全就是一個鬼堡。
“這是誰寫的文章，知道用鬼堡這個稱呼，還挺有創意的。”
李衛東看了看文章的署名，發現是一個叫Gordon Chang的作者。
“這不就是那個到處挑刺的戈登-常么！”李衛東頓時想起了那個混血香蕉人。
此時，陳永華也走了過來，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李衛東手中的傳真。
李衛東則主動介紹道：“這是外媒對我那個批發商城的介紹，說是我建了個鬼堡。”
李衛東說著將傳真遞給了陳永華。
陳永華的英文閱讀能力顯然比李衛東高一個檔次，他很快的就看完了上面的內容。
“是哪個媒體，這么沒有公信力，完全是在編造新聞！”陳永華開口說道。
李衛東則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得罪了這個戈登-常，非得拿我的批發商城舉例，跟我過不去。”
“戈登-常？”陳永華看了看作者署名，隨后開口說道：“李先生，抱歉，我需要糾正一下，這個姓氏的中文翻譯應該不是常。”
“不是常？”李衛東又看了看，開口說道；“吃……昂……常，沒錯啊！”
“如果按照大陸的漢語拼音，好像是這么翻譯的，但是在我們港島，正確的翻譯應該是張！”陳永華開口答道。
李衛東瞬間明白過來，大陸地區對于姓名的英文翻譯，跟其他華語地區是不一樣的。
于是李衛東開口問道：“是弓長張？”
“也可以是立早章！”陳永華回答道。
“原來這人叫戈登-張啊！”李衛東開口答道。
“關于這個Gordon，也有對應的中文翻譯。”陳永華接著道。
“Gordon是怎么翻譯的？”李衛東馬上問。
“少書？或者家敦！大致是這樣吧。”陳永華回答道。
聽到這個翻譯，李衛東的臉色瞬間大變。
“怎么招惹到這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