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工人們正在為挖掘機安裝散熱設備，印度的工人們則遠遠的看著。
安裝過程中是不允許印度工人靠近的。
其實散熱設備的安裝并不復雜，加裝一個鼓風機而已，能難到哪里去？
李衛東之所以這么做，只是不想過早的暴露，所謂的散熱設備只是一臺便宜的鼓風機。
當然這種事情肯定是瞞不了太久的，早晚會被印度人給識破，但能拖一天是一天，等鼓風機都安裝了，富康工程拍拍屁股走人，印度人就算識破了這是鼓風機，也無關緊要。
而這些印度人倒也聽話，不讓他們靠近，真的待在遠處沒有靠近，完全沒有想要打探情報意思。
或許他們覺得，如果學會了怎么安裝，那么以后這種活豈不是要落在自己的頭上！干活這種事情，還是能逃就逃，能推就推，能偷懶就偷懶。
印度工人雖然只能遠遠的觀望，但是嘴炮環節仍然是少不了的。
“這個散熱器看起來很高科技啊，不愧是日本的產品。”其中一人開口說道。
這人顯然是將中國工人當成了日本的工人，散熱器自然也就被當成是日本產品。
“你們說這散熱器里面，到底是什么結構的？”一個年輕小伙開口問道。
“管它是什么結構呢，反正跟我們沒有關系！”旁邊的人開口說道。
“怎么能說沒有關系呢？如果弄清楚這種散熱器的結構，我們也可以自己生產這種散熱器了！”年輕小伙開口說道。
“那也是工程師該做的事情，蘭徹，你只是一個修理工，干嘛要去琢磨工程師的工作！”另一人開口說。
年輕小伙則接著說道；“我們搞清楚散熱器的結構，以后進行維修的時候，也會更加的便捷。”
“那等修的時候再說嘛！說不定里面的結構實在是太復雜，而且使用了大量的精密零部件，咱們根本就修不了！到時候還得請日本人過來進行維修。”旁邊那人很不上心的說。
見到同事們如此的冷漠，小伙子只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小伙子名叫蘭徹，是一名機械修理工，與其他修理工不同的是，蘭徹是一名很有求知欲望的修理工。
別的修理工只是單純的修機器，蘭徹卻對機械結構比較感興趣，他總是會去探索機械原理，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發明出一種偉大的產品。
不行異想天開的話，那算是正常的印度人！
與其他印度人相比，蘭徹還算是正常的，他只是想搞點發明創造而已，而其他人大多是夢想著天上掉餡餅，出門撿到一個億。
作為一個有求知欲的維修工，蘭徹第一眼看到散熱器那科幻的外觀，便被其深深的吸引，他很想弄清楚，這如同外星工具的散熱器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到底有著怎樣的機械結構。
最終，求知欲還是戰勝了理智，半夜時分，蘭徹拿著工具，悄悄的潛入到了停放挖掘機的倉庫當中，他要拆開散熱器，一探內部的究竟。
蘭徹懷揣著激動的心情，拆開了散熱器的外殼，里面鼓風機的構造，頓時映入到蘭徹的眼中。
“這機械結構，看起來怎么這么像是鼓風機！”蘭徹拿起手電筒，將光源對準了散熱器內部，仔細的觀察了一番。
“這就是一臺鼓風機嘛，只是加了個好看的外殼！”
蘭徹頓時大失所望，他本以為里面會有什么黑科技，沒想到只是一臺鼓風機！
……
每個月，海關都會對各種產品的進出口情況進行統計，然后再將統計的結果，報送給各相關部門。
當時負責對外貿易的還是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也就是日常所說的外經貿部，2003年的時候外經貿部裁撤，國家的對外貿易改為商務部負責。
外經貿部下設19個司，其中機電產品進出口司，是負責各種機械和電子產品的及出口工作，當初帶隊去迪拜參展的周干杰，便是分管這方面業務的領導。
此時的周干杰，正拿著一份報表，仔細的查看上個月機械設備進出口的詳細清單。
清單并不是很廠，畢竟當時中國的工業能力還比較一般，技術也相對落后，像是衣服鞋子這種東西，一出口是一大堆，可機械產品的出口還真不多。
很快的，周干杰便看到一款名叫“工程機械專用多功能自動散熱器”的產品。
“這是什么產品？之前沒聽說過啊！500美金一臺呢，還賣出去不少呢！”
想到這里，周干杰拿起了電話，讓人查一查，這個工程機械專用多功能自動散熱器到底是什么東西。
沒過多久，工作人員便將海關那邊的備案資料拿了過來。上面有工程機械專用多功能自動散熱器的圖片，并且還有型號，體積，重量等信息。
周干杰看到圖片，頓時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圖片上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外星產物，實在是太具有科幻氣質了。
“這真是國內企業能做來的東西么？光看這外表，絕對是科技含量十足！這么一臺小玩應兒，就能五百美金，肯定是高科技產品啊！高科技機械產品的出口，可得好好宣傳一下，要不然就浪費了！”
想到這里，周干杰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讓宣傳科的人過來一趟！”
……
一篇名為《我國自主研發的高端機械產品遠銷海外》的報道出現了報紙上，是外經貿部發表的文章。
望著這個標題，李衛東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再看內容，則是在說富康工程研發的工程機械專用多功能自動散熱器出口到海外，為國內高端機械產品出口填補了空白等等。
“吹牛前怎么不跟我打聲招呼啊！這些可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的出口了什么高端機械設備了呢！”李衛東心中嘀咕道。
就在此時，李衛東手機突然響起，是周干杰打來的電話，稍加寒暄后，周干杰便聊起了散熱器出口的事情。
“李董事長，你們不聲不響的弄了個高科技的產品，而且還成功的出口創匯，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高端的機械出口本來就很難得，我們外經貿部這邊，也好多宣傳一下。”周干杰開口說道。
“周主任，你誤會了，不是我們不想宣傳，實在是不好意思宣傳啊！”李衛東開口答道。
“出口創匯可是好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干杰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雖說是賣去印度，不是賣到歐美發達國家，但好歹也是掙的美元嘛！”
周干杰還以為，是因為產品賣到第三世界國家，而不是發達國家，才讓李衛東不好意思進行宣傳。
李衛東只好解釋道：“周主任，這個散熱器其實不是什么高端設備。”
“我看了產品介紹，不是說這是工程機械專用多功能自動散熱器么？我還專門查了一下，國內外可沒有同類型產品。”周干杰開口道。
“那只宣傳而已，是忽悠人的，您可別當真。”李衛東無奈的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實話跟您說了吧，這所謂的多功能自動散熱器，其實就是個鼓風機！”
“鼓風機？是一種新型鼓風機么？你們針對鼓風機進行了專門的高科技研發？”周干杰開口問道。
“就是普通的鼓風機！”李衛東只好解釋道：“我們賣給印度人的工程機械經常出故障，主要是因為印度的氣候比較炎熱，機器容易受到高溫的影響。
所以我們就決定在外面增加一個鼓風機，增加空氣的流動以起到降溫的效果。只不過鼓風機這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單獨拿出來也賣不上價。
我也是像多賺點錢嘛，就讓設計人員弄了個科幻一些的外殼，套在鼓風機外面，看起來就比較像高科技產品了，再加上宣傳的時候吹噓一下，就成了高科技產品了。”
周干杰那邊愣了足足好幾秒，隨后猛然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散熱器就是普通的鼓風機套了個好看的殼子？”
“可不就是普通鼓風機套個好看的殼子么！”李衛東開口承認道。
“我看了你們的報關價了，這一臺散熱器，你們可以要賣500美金的！”周干杰接著說道。
“是500美金，我們好不容易設計的這個漂亮的外殼，不就是為了多賣點錢么。”李衛東笑著說道。
“這只是普通的鼓風機啊，你敢賣500美金一臺！別說是500美金，就是500人民幣，哦，不，就是50塊錢人民幣，我也不會去買這玩意兒的！你加個殼子就要賣500美金，這不是坑人么！”周干杰一驚一乍的說道。
周干杰從事外貿工作也有些年頭了，他見過很多坑人的案例，可從沒見過坑人坑的這么狠的。
李衛東則開口解釋道：“印度人本來就比較喜歡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明明沒啥本事，卻偏偏要去充能。我也是利用了這一點，給鼓風機加上了一個高科技的包裝，印度人好大喜功，所以就上鉤了。”
“那印度人要是發現了該怎么辦？”周干杰接著問道。
“發現了就發現了唄，反正錢已經賺到手了。印度人的商業信譽本來就不怎么樣，我跟印度人做生意，也沒有打算常來常往，本來就是沖著一錘子買賣去的。既然是一錘子買賣，那自然是盡量多賺一些。”
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這不是做生意的正道。如果客戶不是印度人的話，換一個能長期和做的客戶，我也不會用這種坑人的手段。這次就算是印度人倒霉，花錢買個教訓吧！”
周干杰猶豫了一下，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站在道義角度上，這種坑人的手段的確是要不得的，往小了說是昧著良心賺錢，往大了說是有損國家的商業形象。
但是類似這種坑人的手段，在國際采購中卻是一種常規操作。外國企業把設備賣給中國時，也經常使用相同的手段，一些簡單的設備，換個包裝就賣高價，就是擺明了欺負你沒技術，必須買我的產品。
怪只怪沒有技術，只能受制于人。
所以李衛東用這種手段賺錢，并不能說錯誤。
更何況這筆交易，的確給國家帶來外匯，外經貿部也是受益的一方，周干杰總不能干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種事情吧！
周干杰思量片刻，覺得坑人畢竟是不太光彩的事情，于是便開口說道：“那這件事情，我這邊就不在宣傳了，盡量低調處理吧！”
“就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其他同行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說不定很快就有人來取經了！”李衛東笑呵呵的說道。
周干杰則話音一轉，開口問道；“李董事長，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說印度人難道是真的蠢么？這么大一筆買賣，他們在進口之前，就不查個清楚，但凡仔細一些的話，肯定能發現他們花了500美金的高價，只買了幾臺吹風機。”
“其實印度人并不在乎買的是什么，他們在乎的是有這筆訂單。只要能達成這筆采購，別說是鼓風機，就是老母雞，他們也會買的。”
李衛東壓低了聲音，開口提示道：“別看我給印度人的報價高達500美金，說不定印度采購商給國內的報價會直接翻倍呢！”
“翻倍？花1000美金買一臺鼓風機？除非是瘋了！”周干杰開口說道。
“這錢差價又不是被采購商賺走了。采購這種事情，講究一個過手留油嘛！申請采購的一方，批準采購的一方，支付資金的一方，甚至是審計的一方，不都得摻上一腳么？”李衛東笑呵呵的說道。
“不會吧？拿個一兩成的回扣也就罷了，直接成倍的撈錢，這就太過分了吧？印度人竟然敢這么腐敗？難道他們就不怕東窗事發么？”周干杰下意識的問。
周干杰很少跟印度人打交道，大概不了解印度人的尿性。
李衛東則開口說道：“人家的體制跟咱們不一樣。放在咱們國家，要是敢有人這么干，就算是不拉出去槍斃，也得判個無期。
國外的話只要是想辦法把錢變成合法收入，就很難再追責。相關人員大不了就是辭職下臺，臉皮厚一些的連辭職都用不著，道個歉也就順利過關了。
西方的體制就是這樣，既然是一人一票選出來的，所以做作了事也不用去承擔責任，只能算是選民選錯了人，讓全民來承擔個人的錯誤嘍！”
“說的也是，印度畢竟是個發展中國家，老百姓比較窮，所以容易產生腐敗的現象。不像發達國家那么的清廉。”周干杰開口說道。
李衛東則開口說道：“周主任，你也別把西方的富裕國家相像的太美好了，等以后咱們國家跟西方的貿易多起來，你就會發現，西方所謂的透明和清廉，其實都是雙標！特別是在采購這種事情上，哪怕是在美國，也免不了有人從中牟利！”
“美國？這不太可能吧？即便是有這種現象，估計也是極少數。”周干杰馬上回應道。
李衛東只是呵呵一笑，并沒有再反駁。
在當時，互聯網并不普及，美國還是全世界人民心中的燈塔國家，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那里的月亮更圓，空氣更香甜，食物更美味，而且遍地是黃金。說要是敢說美國壞話，絕對會引來周圍人的群嘲。
但真是情況是，美國的采購也不干凈。
就比如后世美國空軍曾經花費1280美金的單價采購咖啡杯，這件事情被美國軍方審計出來以后，最終卻不了了之。
1280美元買一個咖啡杯，也難怪美軍整日變著法跟國會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