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音波似如雷炸,回蕩之間,楊獄只覺這滴千變萬化之血所化之身體都在震顫,似要解體。
他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恐怖的陰云在虛空之下迅速集結,無比可怖的氣息,瞬間降臨于比這兩座神山更高之處。
“啊!”
楊獄甚至都還未解析出這人的神文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就聽得他一聲慘叫。
繼而,伴隨著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巨大轟鳴之聲,眼前巨大面孔的主人,竟已跪倒在地。
神山轟鳴。
“人神相交的雜種……”
狂風呼嘯間,楊獄勉力站住,也分析出了這神人所說之話的涵義,神色頓時有些古怪。
眼前這巨人,似乎腦子不好,傳說中的司法戰神乃是人身相交不錯,可傳說中,他的血脈可是來自于寰宇諸天最為尊貴的一脈……
“司雷大神饒了小神……”
巨人發出哀鳴,可怖的氣息彌散間,他巨大的身軀縮成一團,七竅內竟都流出了神血。
“司雷戰神?傳說中與司法戰神并列的九極戰神之一,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楊獄極目遠眺,也只在隱隱之間,看到了無盡雷云彌漫之間,那似有似無的可怖眸光。
下一剎,雷云消散,神威盡散,戰戰兢兢的巨人,這才掙扎著起身,汗出如漿。
楊獄打量著四周,他此刻所在,是一巨大手掌,而其主人,這尊巨人,正是之前盤坐于左側山崖上的神人。
一襲白衣卻如惡鬼般猙惡,猩紅雙眼上,兩條長眉猶如觸角般飄過頭頂,口齒更是露出嘴外。
“身高百丈,面如惡鬼,這是……”
楊獄定睛細察,將眼前人與得自古神通處、遠古典籍之中的司法戰神的傳說對應,居然認出了這白衣神人是誰。
“夸娥氏族神!”
遠古之前,萬靈混居,其中有一支傳承久遠的太古種族,名喚夸娥氏。
遠古神文,夸為大,蛾為蟻。
這一部族,相傳能搬動重過自身千倍之重物,且生來便有十丈之高,且越是年長,其體魄越強,身量越高,力能拔山者比比皆是,因而又被譽為大力神族。
曾屬天庭‘戰部’,其中強者如云。
后,為司法戰神所掌,于其俱亡于天庭坍塌之前的那一場慘烈戰役中。
呼~
巨大的面孔再度俯瞰而下,而他還未開口,楊獄已是輕飄飄發出疑問:
“天地廣大,何以丈量?”
“你……”
夸娥氏巨人冷汗未干,雖然心中大怒,聲音已不是那么中氣十足:
“李二,這是你該回答的問題!”
“哦?”
楊獄心中微動,這一句話內,蘊含的信息其實很多,更印證了他所搜集的一些情報。
比如,司法戰神之所以能名列九極戰神之首,不是因為他的修持、神通蓋壓其他八大戰神,而是因為他的出身……
如今看來,這謠言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是誰要我回答?”
“當然是……”
夸娥氏的巨人幾乎要脫口而出,遠遠地傳來的聲音,卻是將他打斷了:
“夸虎,你活的不耐煩了嗎?”
“呃……”
名喚夸虎的巨人登時冷汗直流,眼神變得又驚又怒:
“你竟敢害吾?!”
他的聲音巨大,氣息也頗為強橫,但楊獄既然瞧出了他的外強中干,自然也懶得回應,而是看向了另外一座山。
兩座神山并列,于此處,楊獄終是瞧見了另外那尊神人,淡淡的金光繚繞下,是一少年道人。
其著道袍,身無旁物,似是察覺到了對面的目光,微微拱手道:
“貧道許升陽,現為天庭伏魔部,降妖真人,見過李道友。此番搬來真言,非有意為敵,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許升陽?!
楊獄的心神一震,對于對面山崖之人的身份,他有著諸多猜測,可任他如何猜測,也沒料到。
這居然是許升陽?!
“李道友?”
一山之隔,許升陽也似察覺到了異樣:
“道友認得貧道?”
“略有耳聞……”
楊獄眸光閃爍:
“聽說真人出自太一門?”
遠古流傳下來的傳說與記載,之所以真真假假,實是因為,位階主不是亙古未變的。
一如極道魁星,諸劫以來,不知有著多少。
魁星如此,其他位階如此。
許升陽,曾為降妖真人,但降妖真人,遠古不知有過多少……
“道友這也知道?”
許升陽有些詫異:
“貧道開宗立派,才不過三十年而已……”
“牛鼻子,你廢話太多了!”
兩人相隔兩山交談,引得夸虎大怒,這巨人聲浪之巨大,著實超乎想象:
“李二,本神問你,天地廣大,何以丈量,你如何作答?”
這,還需要回答?
楊獄瞥了一眼,這兩座拔地欲超天的神山,或者說,是其本體的兩大真言。
‘規、律’
他之所以有些篤定傳說中關于那位司法戰神出身的謠言,與這一問一答,也有關系。
這答案就差拍到臉上去了!
這哪里是什么詢問?
分明是傳說中的天上的那位,要逼這司法戰神低頭……
但這,才是最難的。
因為,他只是被選中的幻境行走,不是遠古前的司法戰神,詢問他的,不是云天之上的那位,而是司法戰神留下的氣息……
換而言之,答案,他已經瞧見,但此刻面臨的,是抉擇。
是按著答案回答,還是嘗試其他解法……
楊獄的思量,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已做出了回答:
“規、律!”
“咦?”
“嗯?!”
天驚地動般的巨大變化,于楊獄回答的剎那,爆發了。
他甚至可以看到眼前巨人與山那邊許升陽臉上的錯愕與驚詫,但一切,在此刻定格了。
轟隆隆!
無可形容的巨大轟鳴,霎時間傳遍了兩座神山,更以莫可名狀的極速,傳向了整個仙魔幻境!
山丘之上,仰面朝天的紅法兒怒目圓睜,好似想要咆哮……
灌江城中的古神通猛然抬頭,神情疑惑中帶著錯愕與驚怒……
波濤翻涌間,敖波錯愕驚詫,波濤之下,分水龍將駭然睜眼……
一方云海之中,一方神宮之前靜坐的三尺道人猛然睜開眼,劍光縱橫……
幾乎是同時,所有進入這方仙魔幻境的外來者,全都察覺到了這方幻境的劇烈變化。
無論是錯愕還是不甘,無論是三尺道人還是紅法兒,所有人,盡皆看到了那一抹無比耀眼的神光。
以及,神光繚繞之間,披染血戰甲,踏空而行的,無雙神人!
“司法戰神!”
整座仙魔幻境,盡為之定格,無論是其內山河,還是諸多外來者。
只有盤坐于山丘上的楊獄,猛然跌坐而起,那一滴千變萬化之血,如雨點般滴落在額頭天眼上。
他的視角,一片血紅。
他,感受到了一股可怖氣息,在復蘇。
他甚至無法形容這氣勢。
只覺得,在這氣息之下,無論天上地下,寰宇諸天,恒沙次元,任何神通道術,
也無論你是人,是魔,是神,是仙,是鬼,是佛……盡可斬斷的酷烈意志!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神通主,九極戰神之首,遠古天庭斗戰第一人,司法戰神的威嚴嗎?’
難以形容的顫栗,在所有外來者的心頭升起,他們驚懼駭然,因為此刻,他們甚至連退出這方玄功境的能力都被凍結了!
“這,這……祂竟然……”
山丘之上,紅法兒的眼眶已經崩裂,血液流淌而出。
這方玄功境,萬妖窟入手已有九千年之久,漫長的歲月之中,在這方玄功境內,他們獲得了遠古隱秘,諸般不完整的傳承,甚至道果,三昧真火……
可這一切的一切,比之這道氣息,就太過微不足道了……
可偏偏,他此刻動彈不得,這如何不讓他恨怒如狂?!
呼!
呼呼呼~
天地,分明在此刻凝固了,但楊獄卻還是能察覺到山丘上的微風吹拂。
以及,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腳步聲。
‘來了,來了……’
紅法兒心如擂鼓,心中不斷的發出嘶吼,瞪大著眼睛,想要看清來人,卻只看到一只黑底紋龍的靴子……
踩臉而過!
紅法兒的念頭都在此刻僵住了……
‘這樣的氣息……’
楊獄的心中同樣無法平靜。
他動彈不得,卻無比清晰的感知到了,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后,他的影子,蓋住了自己。
猶如一口絕世神鋒抵住了自己周身上下,好似剎那之間,就能將自己斬成比碎片。
“你不怕死?”
來人發問,不是神文,而是道文,平平靜靜。
楊獄察覺到自己可以開口,但無法回頭,無形的壓迫,讓他心神壓抑到了極點:
“怕,也不怕。”
“何解?”
來人又問。
“你要殺我,大可不必有如此陣仗。”
楊獄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劇烈跳動的心臟。
生命層級的巨大差距,讓他不可抑制的心頭升起恐怖,這不以他的意志來改變。
至少,未徹底走完靈肉合一的他,還無法做到。
“后世莫非,已無傳說?”
“不多,也有。”
楊獄如實回答。
“那……”
剎那的沉默之后,來人問:
“天地廣大,何以丈量?”
楊獄卻未猶豫,仍是如實回答:
“規、律!”
靜!
山丘之上,變得十分之安靜,相隔不遠的紅法兒只覺心頭寒意如潮,好不容易燃起的一朵三昧真火,都差點熄滅。
“你的膽子,很大!”
出乎意料,來人卻未發怒,只是問道:
“為什么?”
“因為,這是司法戰神留下的痕跡。”
楊獄回答。
過去的三個多月,他可不止是在編草繩,也在思量著這一關。
對于司法戰神曾經的事跡與傳說,他所知不多,無從知曉其當年到底是如何應對的。
但他很清楚,無論他當年是如何回答,他最終,仍是‘司法戰神’,
司法!
“而不是你!”
后一句話,楊獄說的很慢,好似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那刺骨的鋒芒之下,他只覺隨時都可能被斬成肉泥,這不止是針對肉身,也針對意志……
甚至于,若非他靈肉合一,可將那絕世鋒芒帶來的刺痛分散到諸般穴竅,此刻只怕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司法……”
來人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寂,許久許久之后,才嘆了口氣道:
“你怎么看出來的?”
“猜測而已。”
楊獄心中微定:
“遠古之前,司法戰神迎戰劫魔而隕落,若有一息尚存,必不會旁落!”
遠古之末,諸神爭渡。
那是何等慘烈的廝殺,楊獄無從預想,可那般可怖的歲月,司法戰神這般存在的隕落,也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如他這樣的人,但凡有一絲氣息留存下來,也必會被天庭收回,傾力相救,而非流落到龍泉界這般偏遠之地……
更為讓他篤定的,是那氣息復蘇的那一剎那,通幽窺見了一抹刀氣……
無物不斬,無物不殺……
“你的膽子,確實很大,很大……”
來人一嘆,看向楊獄的眼神有著異樣,縱然只有一縷氣息,卻也不是這般小神可以承受的。
“猶記得,上一次見到這般大膽的,還是那只猴子……”
楊獄心頭一震,察覺到了一只無比冰涼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頭,準確說,是一處穴竅內!
而那穴竅之內,絲絲縷縷的氣息繚繞之中,一只七竅石猴蜷縮著身子,似如死物。
那通靈的石猴接下了九天殺童那一擊之后,就再也沒有了半點反應……
這幾年里,楊獄不止一次的嘗試過喚醒那猴子,但都以失敗告終。
但此刻,察覺到那冰冷的目光,那似生似死的石猴身軀一顫,好似要睜開眼來!
“萬載青空石,融金煉體……道果成靈……想承載猴子,不行,只怕遠遠不夠……”
來人的目光中,好似映徹出了那穴竅之內的一切奧妙:
“機緣巧合?還是……不,以那猴子的脾性,不會……是祂?不對……”
刺骨的寒冷觸及身軀的剎那,楊獄只覺天眼滾燙一片,通幽之下,鮮紅如血的文字一閃而逝,血腥而可怖:
【三尖兩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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