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愛你無盡時 > 第二十五章 忽聞悲風調
    深秋的傍晚,程懇孤獨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樹下。起風了,突如其來的涼意不禁讓她輕輕顫抖,不由得圈起雙臂抱緊了自己。

    程懇想起小時候有一回,程實頑皮,不小心把家里的門給鎖上了。她也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坐在這棵樹下,等著媽媽下班回家。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程實早已跟著蕭齊跑得不見人影。終于,在她等得饑腸轆轆昏昏欲睡之時,媽媽穿透朦朧的夜色來到她面前,臉上掛著和煦的笑,牽起她的手,走向溫暖的家。

    蕭齊給程懇撥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狀態。他又打了她宿舍的座機,對方告訴他程懇不在,從下午開始就沒見到。蕭齊一顆心提了起來,跟林智打了聲招呼抓起外套狂奔出公司。

    蕭齊在校園里一邊跑一邊四下尋找,深秋了,他卻急得大汗淋漓,一身狼狽。昏黃的路燈接二連三的亮起,每多一盞,蕭齊的心便更揪緊一分。當他把青大能找的地方都翻了個遍之后,終于頹然地靠坐到花臺邊的長椅上。人流來來往往,不遠處食堂里飄散出飯菜的混雜味道。

    蕭齊掏出手機又接二連三地撥了好幾次,仍是無人接聽。他抬手,幾乎要將緊握的手機砸在地上摔個粉碎,最終卻只是將它重新擱回褲兜里。一個念頭驟然劃過腦子,蕭齊“噌”地站起身,撈過椅子上的外套,朝著校門口急步走去。

    天上掛起一彎孤冷的月,四周很安靜,偶有一兩個行人經過,步履匆忙。大半年前,電力大院被列入青市舊城改造的拆遷范圍。沒過多久,這一片兒搬的搬,拆的拆,爛瓦碎石,斷壁頹垣隨處可見。破敗的墻壁上鮮紅的油漆大字“拆”分外顯眼,往日惹人艷羨的住宅小區再也不復繁華喧囂模樣。

    程懇呆呆地望著不遠處房門緊閉的曾經溫暖的家,恍惚中,她仿佛又聽到媽媽語調綿長的嘮叨,爸爸溫和敦厚的寬慰,間雜著程實不知所謂的插科打諢。程實從紅橋醫院實習回來的那個晚上,爸爸開了一瓶紅酒,父子倆舉著杯子各抒胸臆,豪言壯語不知說了幾許,程懇稍稍喝了幾口酒,偎在媽媽肩頭只是笑。昏黃的燈光下,媽媽眉目舒展,神采奕奕,連眼角偶然一現的那幾道魚紋也識趣地躲開了。那一刻,程懇覺得自己也算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中的一個了。

    蕭齊從出租車上沖下來,一口氣跑到大院門口。夜色昏沉,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映入眼簾的,唯有那個環抱手臂,把頭深埋進膝蓋里的纖細身影。他捏緊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一顆心急跳著,雙唇微顫,熱淚就要奪眶而出。

    蕭齊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放緩腳步走了過去,生怕驚著了眼前的人兒。

    “心心。”蕭齊輕輕喚她。

    程懇猛地抬起頭,眼里的歡喜藏也藏不住。等她終于看清來人的時候,眼中的光亮驟然消失,換上一抹濃重的憂傷。

    蕭齊站到程懇跟前,將她的頭輕輕攬入自己胸前,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猛地一縮,她全身都涼透了!


    一路追尋而來,蕭齊的手心,身軀都帶著灼熱的溫度。程懇貪念這寒夜里的微暖,顫抖著雙手環上他的腰。

    “跟我回家吧。”蕭齊俯下身,薄唇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乖心心,咱們回家吧。媽媽好像也是這樣說的。

    程懇順從地點點頭,站起身,任由蕭齊拖著手,穿過被夜色和霧氣籠罩的童年的樂園。

    ******

    蕭齊煎好雞蛋,從電飯鍋里把煲好的蔬菜粥盛出來,擺在廚房外的吧臺上。半年前,他從青大畢業,跟林智和另外兩個同學合伙開了間設計公司,也順道從家里搬了出來,在公司旁邊租了這間緊湊的兩居室。

    蕭齊摘掉圍裙,走到客房外面敲了敲房門,“心心,起來吃早餐了。”

    里面的人輕輕嗯了一聲。

    蕭齊走回吧臺邊,三兩下把碗里的粥喝光了。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八點十五分,轉身回了房間。

    蕭齊穿戴整齊,提著公文包出來的時候,程懇正坐在吧臺邊小口地喝著粥,她臉色慘白,眼底有濃重的烏青。昨晚,蕭齊在睡夢中聽到客房里傳出的驚叫,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穿上拖鞋準備走出房間的時候又折身回來,重新躺倒在床上。

    “睡得好嗎?”蕭齊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有些討厭自己這樣裝傻。

    “嗯。”程懇點點頭。

    “我去上班了,你今天有課嗎?”

    程懇又“嗯”了一聲,“晚點有。”

    “那你路上小心些。”蕭齊換好鞋,假裝不經意地問,“晚上還過來嗎?”

    程懇愣了下神,緩緩地說,“明天周末,我想回去看看爸爸。”

    “要我陪你嗎?”蕭齊脫口而出。

    “不用了。”

    “那好,拜拜。”蕭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世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墻上的掛鐘滴答響著,仿佛永遠也不知道疲憊似的。

    昨晚,程懇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她猛地睜開眼,怔怔地盯著天花板,有微微的光從窗簾縫里透進來,映得她的臉越發慘白。到今天,整整一年了。這一年里,有多少次,在這樣寂靜無聲的夜里醒來,睜大眼睛,沒有流淚,直到天明。

    怪他嗎?怎么可以,光是這樣想一想就能令她心痛到無法呼吸。可是,這一切總該需要某個人來負責吧,她不愿想,不敢觸及,倔強又孤獨地站在原地,藉著一團殘存的回憶的溫暖自我逃避,茍且偷生。

    好吧,我又開始更新了,估計會有些慢,畢竟最近天天加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