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熱鬧還未散去,方氏又出門了,管家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廊下徘徊。
納蘭老夫人瞧著心煩,偏心口疼的厲害,對著身邊嬤嬤吩咐:“去把云瓷追回來!”
“是。”
云瓷走的極快,但還是在門口處被攔下來,季嬤嬤堆起笑臉說:“姑奶奶別著急走啊,二夫人忙不開,老夫人身子又不適,剛才老夫人話還沒說完呢,姑奶奶這邊請。”
這也是季嬤嬤第一次正眼打量云瓷,納蘭家的嫡長女,未出閣前安靜又乖巧,站在人群堆里總是低著頭,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根本不出挑。
可今兒卻好似變了個人似的,著實令人意外。
“我一個出嫁的姑娘怎么好插手府內的事,二嬸忙不開,不是還有韻妹妹么。”
納蘭韻是方氏捧在手心的寶貝,從七歲時就帶著她學習管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是納蘭老夫人的小心肝兒。
“二姑娘她……”季嬤嬤為難,環顧一圈四周都是亂糟糟的,二姑娘那樣天仙般的人兒,怎么能插手這些瑣事呢。
云瓷一眼就看穿了季嬤嬤的心思,冷笑道:“這事兒牽扯上二房,韻妹妹又是二叔嫡長女,萬一二叔身份真有什么問題,韻妹妹可就算不上納蘭府上的姑娘了,都這個節骨眼上她還能置身事外,也不怕落下個冷血薄情的名聲?”
“姑奶奶說笑了,二姑娘怎么可能不是納蘭家血脈呢,那瘋子是瞎說八道的。”季嬤嬤信誓旦旦。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納蘭擎的身份了。
絕無可能作假。
云瓷挑眉。
“姑奶奶,二姑娘終究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好拋頭露面。”
在季嬤嬤的軟磨硬泡之下,云瓷才算是開恩般,轉過頭回去一趟,剛坐下,方氏氣沖沖的回來了,將懷里的兩萬兩銀子拍在了云瓷面前:“東西是你賣的,你自個兒去贖回來,也別說我欺辱你,我再添兩萬兩銀子,就當做孝順長輩了。”
云瓷一點也不意外,能拿到人參才有鬼了。
萬年人參一共就三株,第四株是她瞎編的,不論納蘭家出多少銀子,也不可能買到。
納蘭老夫人看著方氏空手而歸,就知她沒拿來人參,對著云瓷說:“你親自去一趟,肯定有法子贖回來。”
“祖母,孫女的顏面可不值六萬兩雪花銀,丹雪閣剛才不是已經開價十萬兩了么,二嬸是不是覺得不值,所以不肯出銀子?”
話落,方氏立即辯解:“你少污蔑我,我豈會舍不得銀子,是丹雪閣漲價二十萬兩!”
她就是把納蘭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拿不出這二十萬兩現銀出來。
“嘶!”納蘭老夫人倒抽口涼氣:“這丹雪閣也太放肆了!”
方氏苦著臉,她一聽老板開出二十萬兩時,驚愕的都快合不攏嘴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對方也不肯讓出半點。
無奈之下,她只能又回來了。
花二十萬兩買一根人參,納蘭老夫人也舍不得,她只能將目光落在了云瓷身上。
“云瓷,府上當初為了給你父親打點,已經掏空家底兒了,一時半會周轉不開這么多銀子,不如你先墊上,等府上年底有了銀子再一并還給你。”
明明是商量的話,可搭配上納蘭老夫人那一副命令式的口吻,這事兒沒得商量!
“祖母,不是我不肯幫您,而是我的嫁妝全都在陸家呢,否則,我也不會變賣人參換銀子呀。”云瓷無奈。
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要么納蘭府上幫著云瓷討要嫁妝,要么納蘭家自個兒籌銀子。
空口畫大餅的事,云瓷一概不接受。
納蘭老夫人語噎。
幫著云瓷要嫁妝,肯定就得罪了陸家。
“云瓷,你的陪嫁里不是還有很多莊子,鋪子之類的么,現在變賣也來得及。”方氏提醒。
納蘭老夫人立即認可的點點頭。
總之為了云瓷能把銀子拿出來,她們什么手段都能使出來。
云瓷故作為難。
“云瓷,這可是你嫡親祖母,萬一有個好歹,你于心何忍?”方氏見她有些動容了,趕緊開口勸:“凡事別總想著自己,咱們可都是一家人。”
“二嬸所言極是,莊子也好鋪子也罷,我賣就是了。”云瓷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模樣點點頭。
方氏心中正要得意,卻又聽云瓷說:“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個出閣的姑娘,我一個人出這么多銀子,我擔心外頭會指責二叔三叔等人不孝,欺負我這個晚輩,所以,還請二嬸和三嬸各自給我寫個欠條吧。”
“你什么意思?”方氏眼皮跳了跳:“你有唐家那么多家產繼承,還差這點兒?”
三家合伙出,也就是每個人近七萬兩銀子,方氏哪舍得。
云瓷一聽立即將銀票收入囊中:“二嬸既然不愿,那就等父親巡視大壩回來之后,你們幾個長輩再商量吧。”
說完她起身就要走。
方氏急了,這云瓷怎么就不好糊弄了呢。
“云瓷!”納蘭老夫人開口喊住她。
云瓷回過頭,一雙琥珀色眼眸平靜的宛若池水,靜謐的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就如你所言,二房三房給你寫一份欠條。”納蘭老夫人做主答應了,又催促她:“你要抓緊時間變賣。”
只要銀子到手了,換來了人參,這欠條寫不寫都是她說了算。
為今之計是要哄住對方。
云瓷未曾戳破對方,點點頭:“祖母,孫女這就去!”尛說Φ紋網
等人離開,方氏才氣的抱怨道:“母親,納蘭云瓷手里握著那么多財產,卻和咱們斤斤計較……”
“她是記恨咱們拿納蘭信威脅她回陸家賠罪這件事呢。”納蘭老夫人揉了揉眉,強壓心底的煩躁又問:“外面怎么樣了?”
方氏頓時有些心虛。
她已經叫管家將人拖出去埋了,連地上的血跡都處理干凈。
“母親別擔心,此事我定會處理好的。”
納蘭老夫人本想繼續追問幾句,心口處卻疼的厲害,實在沒心思再多問,便將此事交給了方氏。
……
“姑娘真的要變賣鋪子?”夏露噘著嘴勸:“老夫人明顯是在坑您,您就是對老夫人掏心掏肺,老夫人也不會感動的。”
這么多年,老夫人對姑娘一直淡淡的。
云瓷微微笑:“鋪子當然要賣,而且要賣的人盡皆知才好,但要賣給誰,我說了算!”
原主一片孝心總是被忽略,反而幾次成全了二房,京城內都夸二房孝順體貼。
如今她就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納蘭家大房才是真正的孝順!
不出一個時辰,云瓷便將手里的嫁妝鋪子張羅出來,四處托人變賣,而且價格都不算高。
由于鋪子都在極好的位置上,所以來打聽的人很多。
短短一下午,云瓷為了給納蘭老夫人籌備救命買藥錢,不得不變賣嫁妝的事傳的沸沸揚揚。
云瓷也因此一舉成名。
“納蘭姑娘可真是孝順吶……”
“納蘭府上那么多晚輩,怎么就用得著納蘭姑娘賣嫁妝了,平日不都夸納蘭二房家孝順么,這次怎么一點兒表示也沒有?”
“有的人光說不做,有的人做了不說,誰親誰近還不是一目了然?”
“二房急什么,萬一二老爺不是納蘭老夫人親兒子,他怎么舍得倒貼錢?”
“這倒是。”
納蘭家和陸家這兩日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閑談,無數人開始同情納蘭云瓷的處境。
“這賤人!”方氏得知消息后,氣的臉都快歪了,剛坐下喘口氣兒就聽季嬤嬤來找:“二夫人,老夫人暈過去了。”
“什么?”方氏蹙眉,她才從老夫人那回來,臨走前還好好的,怎么又暈過去?
今日方氏折騰的不輕,好不容易歇一會兒,她到了嘴邊的辱罵觸及了季嬤嬤焦急的神色,又給咽了回去。
“走吧!”
納蘭老夫人也聽到了外界的傳言,所以才一氣之下暈了過去,大夫來瞧過了,只說有危險,必須盡快用人參。
方氏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爛了,她自從嫁過來之后就沒這么焦頭爛額過,看著納蘭老夫人病懨懨的樣子,她突然萌生了就這么讓對方去死的念頭。
這念頭僅僅一閃而過,方氏又立即否決了,她的一雙兒女個個都是好年華,私底下也在相看人家了。
要是老太婆死了,全家都要守孝三年,這不是白白耽擱自己兒女么。
所以,方氏只能忍著。
她轉頭去了一趟三房,想看看能不能盡快湊一湊銀子,三房咬破了牙也只能拿出兩萬兩。
方氏無奈,她也知曉三弟妹出身落魄戶,實在是沒多少體己,可剩下的全都要她拿出來,方氏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