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璃醒來的時候，周圍漆黑一片，唯獨窗戶外透進淡薄的晨光，隱約照亮床前幾根粗壯的柱子。
他眨眨眼，慢慢坐直了身體，試圖活動酸軟的四肢。
忽然，屋內燃起明火，燭臺上擺著一只精巧的青銅燈盞，燭芯燃燒著細小的藍色火焰，散發出柔和的藍芒。
慕笙璃揉揉眉心，有些奇怪自己為何在此。
慕笙璃轉頭環顧屋內陳設，房間很簡陋，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其余的都是空蕩蕩的木架子，連床榻也十分簡單，僅鋪了一層稻草。
“師尊……”慕笙璃喃喃道，環視一圈，卻沒看到宋云修的身影。
屋里靜悄悄的，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慕笙璃不禁心中咯噔一跳，忙掀開被褥準備下床。
他剛剛邁開腳，就感到腹部傳來一陣刺痛，頓時跌倒在床上，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裂開，鮮血順著大腿流淌而下。
慕笙璃咬牙忍耐，勉強撐住身體想要爬起來，可還未站穩又重新摔回床上。
疼得冷汗涔涔，慕笙璃死死抓緊身側的被褥，咬緊了后槽牙。
“師尊……”
無一人回應……
慕笙璃慌了，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扶著墻壁踉蹌走向門口，推開虛掩的房門。
院落安靜，陽光灑滿庭院，除了樹葉沙沙作響，再聽不見其它聲音。
和當年如出一轍……
——
“師尊師尊，生辰快樂！送你小花花！”少時慕笙璃推開玉清殿的房門，手捧鮮花，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房中無一人回應，慕笙璃用腳尖點著地板，“師尊，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昨天是我不對，不該惹你生氣的……”
他說完，抬頭朝床上望去，卻見床鋪整潔，哪里有什么人？
少年愣住，轉身四顧，才發現玉清殿已經空蕩蕩的了。
這時，外面傳來侍女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公子！公子！”
少年皺眉，“怎么了？”
侍女哭喪著臉道：“不好啦，宗主他……仙逝了……”
“彭——”
手中的鮮花被摔在地上，碎成一片殘渣，慕笙璃呆呆站立原地，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只看著前方空曠的大廳，眼神漸漸渙散。
仙逝……
師尊，死了？
——
慕笙璃從回憶中醒來，雙眼蓄滿了淚水。
“師尊……”
仍是沒能得到任何回答，他頹廢垂首，神情沮喪至極，嘴唇蠕動：“師尊……我知道錯了……求您別丟下我好不好？”
慕笙璃說完，緩緩跪倒在地，膝蓋抵觸地板，發出清脆的鈍響。
他低著頭，肩膀微微抽搐，像是在哭泣。
良久之后，一雙白靴踏破寂寥夜幕，輕盈踩過地上的枯枝敗葉，發出吱呀吱呀的細碎聲響。
慕笙璃抬起頭。
“阿璃。”
男子溫潤平和的嗓音飄入耳中。
慕笙璃聞言猛然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模樣令宋云修微微蹙眉。
他伸出手，輕撫著慕笙璃凌亂的長發，語氣帶著關懷與疼惜：“怎么哭了？”
眼淚再也崩不住了，決堤般洶涌而下。
慕笙璃撲進男子懷抱，雙臂收攏，將頭埋進男子寬厚結實的胸膛里，哭得肝腸寸斷。
“師尊……”慕笙璃哽咽道，“對不起……我……”
他想說，我害怕……
可喉嚨里似乎堵著什么東西，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淚水越掉越兇。
宋云修拍著他的背脊，溫聲哄道：“乖，師尊沒事，別哭了……”
“師尊……”慕笙璃搖頭哭道，“對不起……”
宋云修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語調依舊溫和，“阿璃，在我這里，你永遠都不用說對不起，永遠都不用道歉，懂嗎？”
慕笙璃怔住。
“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宋云修低頭，擦干著他濕漉漉的眼角，溫柔的目光中帶著憐愛，“所以阿璃，不要再難過了，你不是一直喜歡吃糖葫蘆嗎？今晚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慕笙璃仰頭望著男子，眼睛紅腫得厲害，鼻腔里充斥著濃烈的苦澀，心臟絞痛，仿佛有一條鐵鏈鎖在脖頸間，勒得喘不過氣來。
慕笙璃閉上雙眸，任憑眼淚肆意橫流，哽咽道：“師尊……我真的好累……”
他只覺全身冰涼徹骨，每一寸皮膚都泛著寒意。
宋云修摟住他顫抖的肩膀，輕輕撫摸他瘦削的后頸，柔聲安慰道：“別怕，師尊在呢，師尊陪著你。”
或許……他早該死了……
慕笙璃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恐懼壓下去，緩慢睜開眼，眼眶通紅，眼睫沾滿淚珠。
他定定望著眼前的男子，問道：“師尊，你還會離開我嗎？”
宋云修沉默一瞬，輕輕擦去他臉頰上的淚痕，道：“傻孩子，師尊怎么舍得？”
他知道，他不配擁有幸福，甚至是貪婪的奢望，因此，只能卑鄙地將希冀藏在心底里。
慕笙璃露出淺淺的笑容，靠近男子懷里，輕聲道：“那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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