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陽沒坐多久，就騎馬去接應李大爺他們。
等再折返時，雨已經停了。
烏云被風吹散半邊天。
日頭從縫隙中照下來。
又悶又熱。
李大爺下了馬車，就往丫丫在的馬車前跑。
紅著眼睛，在小窗前看了又看。
丫丫躺在竹席上，臉上已經沒有原本的病態，呼吸也不再急促，睡相十分安穩。
沈秋蕓站在馬車道，風吹得她的衣袖瑟瑟作響。
她衣著寬松，坐著的時候看不出。
現下再看，周向陽才發現她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老人家，孩子喝了藥睡著了，你們不如換一身干衣服，等她醒了再進去看她。”
“謝謝，夫人，老頭我真不知道才能感謝你……”
李大爺從懷里掏錢，要塞給沈秋蕓。
“不用了，老人家，舉手之勞而已，正巧我這兒孩子多，這傷寒藥要是常備的，不用錢。”沈秋蕓不接，推了回去，“你放心，孩子會沒事的。”
“哎，哎，好……”
李大爺邊點頭，邊鞠躬，立馬回去換衣服。
周向陽一轉身，就看到二墩溜到了馬車邊，正探頭探腦地巴望著。
可惜他人還不夠高，踮著腳也看不到窗戶。
周向陽走過去，托著他的屁股把人提了起來，讓他瞅了一眼。
“向陽叔，妹妹是不是馬上就能好了？”
二墩眼眶濕潤潤的，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很快。”
這兩天，這小子也不好受。
話也變少了，經常安靜地跟在李大爺身后，照顧著丫丫。
丫丫摔跤的事讓他很內疚。
其實，他也是個剛沒了娘的孩子，能照顧自己就不錯了。
也沒有人會去苛責他。
這心善和心軟的模樣，真的像極了曾經的沈冬僑。
周向陽心疼地摸了摸二墩散掉的小揪揪。
忽然，二墩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是個小女孩。
“小哥哥，你怎么哭了，是餓了嗎？”
這小姑娘說話十分稚氣。
周向陽認得，是第一次見沈秋蕓時，她抱著的孩子。
他轉頭又看了看，更多的孩子從馬車里爬了下來。
沈秋蕓竟然把濟世堂的孤兒們都帶了過來。
二墩用袖子摸了一把臉，解釋道。
“我沒哭，是風太大了，吹的。”
見有比他小的孩子在，二墩立馬收了哭腔。
周向陽覺得有些好笑，
小小年紀，包袱還挺重。
他把二墩放了下來。
“你跟他們去玩一會兒，叔還有點事。”
……
李大爺換了衣服，已經跟沈秋蕓聊了起來。
問了沈秋蕓的名字后，更是激動得像是見了“親人”。
“怪不得，怪不得……長得跟女菩薩似的，你是冬嬌的姐姐吧？”
“冬嬌？”沈秋蕓疑惑了一下，又看向走過來的周向陽，見他不否認，就順勢說道，“是，我是他二姐，老人家認識我家……冬嬌？”
上次時間有限，沈冬僑只說了和周向陽的關系，細節卻沒有提。
這一次沈秋蕓也倒是想聽個仔細。
看看這周向陽倒是有什么本事，能把他弟弟給“娶了”。
李大爺“認親”成功，越發高興，
把沈冬僑在虎嘯村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還把沈冬僑咔咔一頓夸，吹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周向陽尷尬得一聲不吭，連連咽唾沫。
生怕沈秋蕓要當場翻臉。
沈秋蕓面上看著還挺算淡定，時不時問一句，還有呢？
李大爺來了勁兒，嘴就跟倒珠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頓說。
“冬嬌丫頭啊，真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跟我家向陽十分般配。”
“哦？”
周向陽躺槍，被沈秋蕓掃了一眼。
心里頭突突直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成了李老頭家的了。
連忙伸長腿踢了李老頭一下，示意他適可而止。
可李老頭那倔脾氣上來了，不說完誰也堵不住他到的嘴。
“就是啊，最近小兩口鬧矛盾，拌了嘴，我已經訓過他了，”李老頭沖著周向陽使了個眼色，讓他麻溜過來。
“冬嬌二姐，你不是要去找冬嬌嗎？你看能不能這樣，把向陽帶去，順便替他說幾句好話，”周向陽被李老頭拖到兩人中間，“老話說的好，夫妻床頭打架床位和，能做夫妻是百年修來的緣分，哪能一言不合就分開啊……”
“我們這邊的態度明確，要打要罵都行，但是要分，我老頭是一百個不同意……”
周向陽：“……”
他看著李老頭，
什么你同不同意？
弄得好像跟他爺似的。
“去不去道歉？”李老頭掐了一把周向陽，吹胡子瞪眼。
“去。”
周向陽人高馬大一個壯漢，夾在中間，卻像個受氣包。
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兩邊不是人。
沈秋蕓聽完了，也沒有當機表態。
等了一會才道。
“老爺子，這事恐怕不成，我不能帶他去京都。”
李老頭期待的眼神落了空，一張臉從向日葵瞬間縮成了梅干菜。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沈秋蕓的語氣十分誠懇。
“緣分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看著李大爺一臉聽不懂的樣子，沈秋蕓又換了一種通俗的說話，“就像是一件衣服，只有穿在身上的人才能知道合不合適。”
“我們作為親人，更應該注重他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一味的勸和或者勸分。”
李老頭還想說什么，就被周向陽勸住了。
“可以了……這事我自己能處理。”
“你怎么處理？我不管，你必須把冬僑給我追回來。”
李大爺來了氣，一副周向陽敢說一個不字，就要跟他撒潑打滾的架勢。
周向陽頭疼，
卻對著臭老頭無可奈何。
“但是，我可以給他傳話。”沈秋蕓接著說道，“不如這樣，你幫我辦一件事。”
“什么事？”
周向陽轉過身，正色道。
“你也看到了，這次我帶著這么多孩子，本來我打算把他們安置好了再去京都，但是我的身體……”
沈秋蕓捂著小腹，面露難色。
“只要你幫我把這些孩子，平安送到古鄣縣，我會幫你詢問冬僑的真實心意，給你一個答復。”
周向陽轉頭看了一眼，二墩正和孩子們玩得歡。
連白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出來了，被幾個孩子圍著扎了滿頭的小辮子。
“好，我答應。”
周向陽想了想，從包裹里翻出了一個用牛皮紙包起來的東西。
“你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
周向陽看了京都的方向。
“無論其他的怎么變，我依舊是我，從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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