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測字天師蕭風 >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文采風流
  蕭風笑道:“中國的高深武道,向來只以兩種形式流傳。一是父子,二是師徒。

  在一家之內,高深武道尚且傳子不傳女,就是怕女兒出嫁后將絕招帶到父家,流傳在外。

  更別說師徒如父子,凡是真的得到了師父真傳的弟子,必然要繼承師父衣缽宗派。

  所以你想想,日本人怎么可能有機會學到真正的高深武道呢?所以必然是偷學一點皮毛回去而已。”

  三休愣住了,他確實聽說過中國武道有這么一條規矩,可是因此就承認蕭風的話,也未免太窩囊了。

  “天師所說雖然有根據,但凡事有萬一,比如當初來中國學武的日本人是個天才呢?

  比如看了幾眼就學會了,回日本就成了一代宗師,傳承至今呢?

  我知道你們中國的道門武修宗的創始人,武當張三豐真人,也沒有明確的師承,也成了一代宗師啊!”

  各國使臣都是飽學之士,對中國的歷史都不陌生,想不到三休能提出這么尖銳的反例來,頓時目光都看向蕭風。

  蕭風點頭道:“張真人確實沒有明確的師承,他大概是博采眾長,創立了武當的武道。

  可張真人從來沒舔著臉說自己的武道是傳承了誰的,人家自創就是自創,何必非要拉個大旗作虎皮呢?

  你日本國有能人,自創了一套武道出來,也并不丟人啊,何必非要往中國漢唐的武道身上賴呢?”

  三休忍不住怒道:“并非我們非要往中國武道身上賴,實在是確實傳承自中國的漢唐,否則何以叫唐手,唐刀呢?”

  蕭風笑道:“哦,原來在日本起個名字就可以賴上傳承了?難怪蕭芹這么快就在日本站穩腳跟了。

  他是不是也改了名字,認了哪位大名當了干爹?然后又把這個干爹干掉了自立門戶啊?”

  三休大吃一驚,心虛的看了蕭風一眼:“不可胡說!蕭芹將軍雖是大明的私生子,但已經得到天皇的認可,成為了幕府將軍,豈有此事?”

  蕭風嘆口氣:“看你的表情,他十有八九就是這么干的吧。想不到你們日本人還真是好對付,他這招在大明可混不下去。

  這也就難怪你信心滿滿的以為日本傳承了中國文化了,看來你們日本人喜歡認干爹是天生的,但中國卻不想當這個干爹。

  蕭芹能干掉他認的干爹,今后日本也會想干掉中國這個干爹,中國人不像日本人,不太喜歡混亂的家庭生活。”

  三休怒道:“天師不要出言不遜,日本傳承的是漢唐的中國文化,你不要往大明臉上貼金!

  大明就算是中國的親兒子,沒有干兒子學得好,也是無用!”

  蕭風笑了笑:“別的文化要說學得好壞,比起來還挺費勁的。這武道誰學得好,卻是一目了然,打一架比個高低就是了。”

  三休一愣:“這……日本高手很多,我又不可能都帶過來與你大明武者比武。”

  蕭風搖頭道:“勝負已分,還比什么?”

  三休笑道:“比都沒比過,怎能說勝負已分呢?”

  蕭風淡淡道:“日本的忍者之王霧隱,大師可知嗎?他是死在了我兄弟張無心的手上。”

  三休默然片刻:“霧隱雖是忍者之王,但他擅長的是暗殺,武道上比不過日本的第一武士家族,柳生家族。”

  蕭風淡然道:“我猜,柳生家族既然是日本第一武士家族,此刻應該死得差不多了吧。”

  三休駭然抬頭看著蕭風,一時竟不知蕭風是神是鬼。他聽蕭芹說過蕭風有測字之能,可他明明什么也沒測啊!

  蕭風笑了笑:“大師不必驚訝,我不是神仙。汪直和徐海都在日本待過很久,日本國內有幾個細作有什么奇怪的?

  蕭芹如何成為大名,如何鏟除對手,如何成為將軍,雖然細作不能盡知其詳,但大概情形還是知道的。

  蕭芹鏟除對手那一戰殺了六個大名,七個武士,不知這七位武士中有幾個是柳生家族的人呢?”

  三休這才松了口氣,同時也感到有些慚愧。

  蕭風如此坦誠,連在日本有細作都告訴自己了,自己身為出家人,卻還遮遮掩掩,不太像話。

  “天師所料不錯,那七個武士中,有四個是柳生家族的高手。經此一戰后,柳生家族已然隕落了。”

  蕭風笑道:“大師以為,蕭芹的武道如何?”

  三休由衷地說:“日本國內,無人可敵。”

  蕭風笑道:“蕭芹來自大明,練的是中國武道,他的功夫比所有日本武士都強,難道不能說明你們日本的武道傳承不如大明嗎?”

  三休想了想,忽然笑了:“天師卻忘了,此時蕭芹已經是我日本將軍,他代表了日本的最高武道修為。

  你剛才舉過汪直當將軍的例子,說現在的身份可以掩蓋過去的身份,那蕭芹將軍自然也就代表日本的武道傳承了。”

  靠,各國使臣及滿朝文武無不目瞪口呆!這和尚果然不尋常,竟然能以蕭風之矛攻蕭風之盾,牛!

  須知講理中最危險的事就是被對方用自己的邏輯來攻擊自己,這一手蕭風玩得爐火純青,想不到今天碰上對手了?

  習慣了師弟嘴炮無敵的嘉靖也微微睜開了眼睛,看看師弟是什么反應,需不需要點主場氣氛輔助一下。

  蕭風卻似乎早已料到這句話,他微笑點頭:“蕭芹既然愿意當日本人,那他當然可以代表日本的武道傳承。

  不過既然他代表了日本的最高武道修為,那大師也就不用再多說什么了。他是我手下敗將,何足道哉。”

  嗯?三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蕭風,不知道蕭風是不是在吹牛。

  蕭芹雖然說過蕭風略遜他一籌,但也很鄭重的告訴過他,蕭風極難對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只是蕭芹并沒有說武道方面的事,但回想一下,蕭芹當時的眼神里,好像確實有一絲恐懼啊!

  難道蕭芹真的是蕭風的手下敗將嗎?如果那樣的話……

  “天師此言甚大,不知可有什么證據嗎?”

  蕭風云淡風輕地看著三休:“大師,此刻我站在大明朝堂,蕭芹卻遠逃日本,你覺得,還需要什么證據嗎?

  若是大師不信,回去問問他,可敢再回大明來與我一戰?還是只敢縮在日本,口頭叫囂?”

  三休不說話了,他的四道防線已破其三,只剩最后一道防線了。原本這道防線是他最不看重的一項,現在卻變成了救命的稻草。

  “既然前面三項天師都有異議,那就說說最后一項,文采風流的事兒吧。”

  蕭風瞇起眼睛:“大師啊,你還要垂死掙扎嗎?要說這四項里,只怕最沒有爭議的就是文采風流了吧。”

  三休挺起胸膛:“天師莫以為勝券在握,須知日本國中,也有許多文豪,其詩詞皆有盛唐風采,不弱于大明!”

  這話三休是硬著頭皮說出來的,須知日本雖然確實有很多寫漢詩的,但整體水平確實難以和中國比肩。

  別說唐宋之時,就算是到了明代,中國詩詞也不是日本能比的。

  所以不等蕭風開口,三休趕緊往下說,生怕蕭風說讓他舉幾首出來,和大明的詩人們比一比。

  “但我們比傳承,比的不是過去,而是今時今日,拿著過去寫的詩詞來比較,就沒意義了。

  貧僧不才,粗通詩詞,今日貧僧就向大明朝堂上的各位貴人挑戰,日本和大明誰是中國文化的傳承者,一戰定勝負!”

  琉球王子怒斥道:“無恥至極!你揚言日本傳承中國文化,衣冠、音樂、書畫、佛法、武道,都已被蕭大人一一擊破。

  如今只剩詩詞一道,你竟然還敢說什么一戰定勝負?一勝遮五敗,天底下還有比你更無恥的人嗎?”

  三休面不改色:“盛唐文化,本就以詩詞為王,其他各項只是錦上添花罷了。人們提到盛唐,首先想到的難道不是詩詞嗎?

  中國有詩句說‘擒賊先擒王’,既然盛唐文化詩詞為王,那么只要貧僧贏了這一戰,至少可以算是平手吧。”

  這話雖然強詞奪理,但確實也難以反駁。人們提到盛唐,首先想到的確實是詩詞。

  三休若在這一項上取勝,就算其他全敗,大明臉上也無光。

  武將們此時事不關己,心態放松地看著文臣們。平時一個個的跳得很高,現在用到你們了,上吧?

  文臣們則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倒不是這些讀書人沒人能作詩詞,而是這實在是個極其危險的差使。

  若是贏了還好,但也不會有太大的功勞,因為你既然能當高官,就算是大明才子。堂堂大明才子,在詩詞上贏了個日本和尚,有什么可牛的?

  若是輸了可就完蛋了,在這樣一個各國使臣聚集的場面下,丟了大明的臉,萬歲又是個死要面子的,就算當時不殺,事后估計也得卷鋪蓋滾蛋。

  何況這日本和尚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估計實力不俗,萬一陰溝里翻船,那可就完蛋了呀!

  看著文臣們一個個低頭看腳尖的架勢,嘉靖冷冷地哼了一聲。徐階咬咬牙,知道自己作為文臣領袖,此時不說話是不行了。

  “日本使臣,我大明以道德文章治天下,朝堂之上的重臣皆是公務繁忙,少有閑情逸致。

  但蕭大人年少風流,文采飛揚,是與你對詩的不二人選,蕭大人,你說是吧?”

  蕭風看了徐階一眼,知道他沒安好心。但事有輕重緩急,這不是和徐階置氣的時候,當下淡然一笑,并未推辭。

  其實徐階推出蕭風來,卻也并非純粹陷害,也是實屬無奈。

  朝堂上的都是四品以上,除了蕭風就沒有年輕的。這些年案牘公文,把雅興都磨得差不多了。

  要是四平八穩地坐下來,喝壺小酒,看看月亮,看看美人,寫首詩也不是不行,想我老徐當年也寫過不少詩詞呢。

  可在這朝堂上提筆就作,估計大家都不太行了。翰林院里倒是有寫詩快的,可人家日本和尚孤身一人,挑戰大明整個朝堂。

  難道大明還得告訴人家,你等等,我們會寫詩的都在翰林院養著呢,我們去叫幾個來?眾目睽睽啊,這臉往哪兒放?

  所以想來想去,只有蕭風上最合適,若贏了,是自己舉薦得力,就算沒有功勞,至少萬歲也心里高興。

  若輸了,雖然對大明聲望有損,萬歲也許會遷怒自己,但畢竟蕭風丟的人更大,以后沒準就沒臉上朝了。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三休對最后的對手仍是蕭風倒也不意外,因為他聽蕭芹說過,蕭風是寫過幾首詩詞的。所以他是做足了準備的。

  三休剛要開口,蕭風卻揮手止住了他:“大師,這一場,不比也罷了。”

  三休一愣:“怎么,比都沒比呢,天師這是要認輸了嗎?”

  蕭風笑道:“大師說自己粗通詩詞,就要挑戰我們滿朝文武,你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說自己只是粗通。

  要比就派你們日本最厲害的來,否則你輸了再來一個,再輸了再來一個,大明哪有那么多閑工夫陪你們玩?

  除非大師你自認是日本文采第一,可以代表日本出戰,否則就是在耍無賴了,大師以為如何?”

  三休老臉一紅,他說那句話,并非只是謙虛,確實是想留個后手的。想不到蕭風機警至此,完全不給感冒留機會。

  “天師不必多慮,貧僧既然作為使臣提出一戰定勝負,自然是可以代表日本的,并無耍賴之意。”

  蕭風笑著點點頭:“大明乃禮儀之邦,就請大師出題吧。”

  三休微微一笑:“既然天師如此禮讓,貧僧就不客氣了。

  貧僧作詩一首,天師若能做出同體例同意境之作,便算天師贏了。”

  這番話看似謙虛——只要能寫出一個水平的來,就算你贏了,多大方啊!

  可真正懂行的人卻知道,其實其中暗藏著極大的不公平。

  若兩人都是同時作詩,先作的人可以天馬行空,隨心所欲。

  而后作之人卻要頃刻之間跟上對方的思路,沿著對方擅長的體例和意境寫出水平相同的作品來。

  這個難度差不多相當于你找了個女朋友,你女朋友說她很好滿足,只要你跟她前男友差不多就行……

  三休見蕭風傻乎乎地沒表示反對,心中頓時狂喜,生怕蕭風后悔,立刻開口作詩。

  因為只要他把詩念完,蕭風再反應過來表示反對,各國使臣肯定認為蕭風是做不出來要耍賴了!

  “貧僧今日來到京城,回望日出東方,忍不住思念故鄉,遙想當年盛唐,故作此詩。”

  三休說著還走了兩步,就像在七步成詩一樣,隨口吟哦。

  “日邊瞻日本,云里望云端。遠游勞遠國,長恨苦長安。”

  眾多使臣都是識貨的,忍不住都對三休刮目相看,就連朝中文臣們也都面面相覷,神色凝重。這詩的確實水平很高啊!

  三休微笑著看著蕭風,心中卻忍不住爆笑,這幫蠢貨,你們都上當了!

  這首詩根本就不是三休寫的,而是唐代的日本高僧辯證禪師所作。當時他就在長安寫的這首詩!

  可這首詩在中國知道的人極少,因為在盛唐時期,這首詩的水平只能算是合格。但當辯證禪師回到日本后,這首詩卻大紅大紫。

  因為日本能寫出這個水平漢詩的實在是太少了,全詩工整巧妙,每句的第一個字和第四個字相同,又包含鄉愁,在日本這就是神作啊!

  可這首詩只在日本紅,其他國家并不知道,所以三休可以明目張膽地抄襲!但蕭風就不行了!

  因為中國的詩詞,不管是哪個朝代的,只要是流傳下來的,就一定有人知道。

  因為太出名了啊,人家都學習你啊!所以這個啞巴虧,蕭風是吃定了!

  蕭風連走兩步都沒走,淡然微笑,看著三休,隨口吟誦道。

  “一休如一世,三休已三生。使臣何使詐,蕭芹怨蕭風。”

  眾使臣紛紛拊掌,對視點頭,表示點贊。滿朝文臣也都松了口氣。

  這詩來得也太快了,而且也太工整了吧!其含義更是有深有淺,深深淺淺,過癮之極。

  詩中暗含一休和三休的兩個法號,又對‘休’字在禪理上做出了解釋,休者修也,讓人意味深長。

  最后一句明確點出此次三休來大明找事的原因,只是這第三句,眾人卻頗有不解。

  三休也大吃一驚,但他總不能就這么認輸,何況蕭風這詩也并不是毫無破綻的。

  “天師的詩對得工整,體例也符合,但貧僧的詩寫的游子思鄉之情,天師的詩卻是在挖苦貧僧,天師輸了。”

  蕭風微笑看著三休:“大師的詩自然更好些,也有盛唐風采。可惜卻不是大師所作的。難道大師以為我不知道日本的辨正禪師嗎?”

  三休這下真的嚇到了!這次就算是蕭風再跟他解釋自己不是神仙,他也有些不相信了!

  就算蕭風在日本有細作,有很多細作,那些細作也不可能閑到沒事兒干,把在日本流行的詩詞都抄到報告里!

  因為中國人從來就沒有對日本人做的漢詩正眼看過,蕭風怎么可能讓寶貴的細作浪費時間干這種無聊的事情?

  所以,去掉一切不可能的結論,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真相!三休覺得自己心里的那扇門開了,透出了一道光……

  蕭風其實是個傳說中神仙一樣的人物?蕭芹就像相柳一樣,被蕭風砍掉一個腦袋,從中國給趕到日本,結果變成八岐大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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