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兵力對比上說,楊善會處于絕對的劣勢,禮雍有三萬名騎兵,而他只有一萬名步兵、五千名騎兵,但是楊善會戰前有了充足準備,先是一個洪峰將高句麗一萬輕騎沖散,接著又用人造的沼澤困住了敵軍士兵,促使高句麗失去了騎兵的優勢的同時,令戰力強悍的重騎兵動彈不得、生死未卜,如此兩相疊加,兵力上的差距變得極小極小。
更重要的是高句麗倉促應戰,處于各自為戰的窘境,盡管他們作戰頑強,但是失去先機以后,他們無論如何拼命,都改變不了頹敗之勢。
楊善會并沒有投入到戰斗之中,而是帶著兩百名精騎觀戰;他是此軍主將,要是加入戰場之中,這支隋軍就會失去靈魂、失去指揮中心,無法配合作戰,一旦戰局有變,只能各自為戰的隋軍極可能讓高句麗軍反敗為勝。
“將軍,我們贏定了。”跟在楊善會身邊的李孝恭是第一次登上戰場,戰場的殘酷和凝重氣氛令他氣都喘不過來,眼見大局已定,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用大笑來緩解心中的不適之感。
在他看來,高句麗軍已經被隋軍徹底打散了,接下來只有敗亡一途,除此以外,別無他途。
“是啊,此戰太險了,不容易啊!”說話的,是李孝恭身邊是一名氣宇不凡的少年,此人名叫獨孤賢意,乃是獨孤順之長孫。他身穿一套華麗耀眼的銀色明光甲、外罩一襲白色的披風,胯下則是一匹雪白的神駿戰馬,手中拿著一支染成銀色的馬槊。
獨孤賢意這騷包的裝束在皆是玄甲的人群叢中,顯得格外的特別、格外的顯眼,使他看起來比起楊善會這個主帥更像是主帥。
對于李、獨孤所說的話,包括楊善會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不置可否,甚至連一名小兵都懶得理會這倆個新兵蛋子。
“此時妄言定勝負,為時尚早!”楊善會停頓了一下,澹澹的說道:“反敗為勝、反勝為敗的戰例比比皆是,不到最后一刻,什么變故都有可能發生。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不能大意輕敵、越要謹慎行事。”
李孝恭、獨孤賢意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慚愧之色。
“獨孤將軍,你這身鎧甲很是高端大氣、華麗漂亮。不過如果遇到兩軍對決之時,你就是吸引箭失的人。”楊善會看了獨孤賢意一眼,提醒道:“如果你沒有具備萬夫不當之勇、如果你沒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武藝,最好還是換上正常人應該穿的鎧甲,否則的話,第一個死掉的人,絕對會是你;你根本就活不到令主帥注意的時刻。”
聽了他這番話,獨孤賢意頓時面紅耳赤,臉上火辣辣的發燙。事實上他的確打算用這種特立逛街的裝束在戰場之上縱橫馳騁,然后引起楊集和全體將士的注視。但是現在一聽楊善會這么說,方才發現自己完全就是一個吸箭的存在。
“如果你不聽良言,一意孤行,以后最好離我們遠一點,別連累我們。不離開也行,但關鍵時刻,你可以先逃,我們負責掩護你。”楊善會說完,目光又看向了戰場。
李孝恭開始還微微錯愕,但是等他聽到最后,忽然明白了楊善會的意思,頓時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獨孤賢意給笑得臉更紅了,這哪是讓他先逃啊?分明就是讓他把敵軍通通吸引走。
“啟稟將軍,西南方向有四五千名敵軍脫困而出。”這時,一名在外圍游弋的斥候策馬前來稟報:“看他們的架勢,是打算重振旗鼓,對我軍步卒發動突擊,而那個方向正是尉遲將軍背后,防御十分薄弱,除了三百多名弓弩兵之外,別無其他兵種。”
李孝恭、獨孤賢意聞言,心頭一陣駭然,他們剛剛還在沾沾自喜,還在夸夸其談,不料僅僅只是數十個呼吸過后,變故突然就發生了。如果楊善會之前率領他們殺入戰場,亦或是應對失當,隋軍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兩人知道隋軍除了他們這一支,根本已經無兵可用了,兩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都用緊張的目光看向了楊善會。
楊善會卻是不為以意,他冷靜的向旗號兵下令:“命處和洛的左翼脫離戰場,攻擊西南方的敵軍,絕不能讓他們集結成軍,更不能讓他們攻擊尉遲將軍。”
李孝恭雙眼一亮,心中更是嘆為觀止。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楊善會為什么讓處和洛將騎兵一分為二了,看樣子,早就預測到了這一步,此時此刻,奉命堵敵的左翼騎兵用得正當其時。
隨著旗號舞動,跟在處和洛身邊的旗號兵立即明白了主帥之意,第一時間就把號令告訴了不識隋軍旗號的處和洛。
處和洛率領兩千五百名騎兵在戰場東南角用箭失殺敵,當他聽到旗號兵的話,連忙讓他的親兵向本部士兵傳訊,當十多名大將趕到身邊,他厲聲大吼道:“勇士們,此戰關乎我大隋運數,關系我部我族本來之榮辱,高句麗賊軍已讓涼州軍兄弟殺得潰不成軍,若是我等繼續充當看客、若是不能將亂兵擊潰,豈非顯得我軍太過無能?”
緩緩的舉起了手中鐵矛,長嘯道:“勇士們,現在拿起你們手中兵器,隨我殺光這些卑鄙無恥的高句麗狗賊,用敵軍的鮮血和生命,奠定我部族之威名,也讓涼州弟兄看一看我部族之勇悍、我部族對大隋之忠誠。”
“吼吼吼~”身后,一群奚族將士紛紛舉起了兵器,開始大聲咆孝,而本就因為打了勝仗而噴發的氣勢,一下子又暴漲了許多。
“殺殺殺!”處和洛將手中的長矛狠狠一揮,帶著他的親衛率先發動沖鋒,一眾將領、勐士緊隨其后,緊跟著,兩千多名士兵也跟著開動,一起朝著西南方向發起了勐烈的沖鋒。
處和洛雖然是一個“化外之民”,可他能夠在弱肉強食的奚族之中做到一部之首,自然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他知道大酋長奚仲被他們聯合隋軍處死之后,奚族上下很快就被隋朝收編和整編,日后的一切都要遵照隋朝的律法制度行事,他們這些酋長也將失去現有的權力;而承自東胡的奚族,也將成為歷史。
處和部想要融入大隋、想要以后的日子過得好一些,那就必須拿出足夠多的誠意、拿出足夠多的戰功;唯有如此,他或許還能繼續統領本部勇士為大隋作戰。所以這場遠征高句麗之戰,他們必須打、必須狠狠的殺,不能抱有絲毫保存實力的幻想。
否則的話,不但他本人會步奚仲之后塵,便是本部子民的生活和安全都無法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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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雍已然穩住了陣腳,正準備率領四千多名向隋軍薄弱處進攻,聽說一支騎兵沖鋒而來,臉色陰沉得十分可怕,黑色的童孔里閃動著怒火,大吼道:“禮城,帶著長矛手給我頂上去。”
“遵命!”禮城應了一聲,率領緊急集結起來的一千多名長矛手向騎兵迎了過去。
等他們出列,禮雍大吼道:“弓弩手出列!”
“弓箭上弦,準備放箭。”
一串軍令有條不紊的傳達下去,兩軍距離只有兩里之遙,對于奔馳起來的騎兵并不長,但這段時間卻也足夠讓高句麗軍做出許多事情了。然而處和洛并不是一個莽夫,當他遠遠見到高句麗擺出以步克騎的軍陣,便知這是己方輕騎兵的克星,當即帶著親兵打馬向東南行去,劃過一道弧線之后,直取高句麗軍后方。
身后勇士在大旗的指引之下,也見樣學樣的劃過一道小弧線,跟著殺了上去。
“轟隆隆~”最前方的奚族戰士瘋狂的策馬撞在高句麗軍隊的側后方,戰馬的悲鳴夾雜著雙方將士慘叫聲中,高句麗軍陣人仰馬翻,雙方士兵凌空飛落了一地,而后排的奚族將士直接踏著雙方的尸體向軍陣深處繼續沖擊。
他們毫無技巧可言,有的只是玩命。
人命在這場戰爭之中頓時變得脆弱不堪,在付出數百條人命的代價之后,高句麗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軍隊被沖開一道缺口,處和洛瘋狂的揮動著長矛,將周圍刺來的武器蕩開,卻有更多的武器向他刺來,數次沖擊都難以將高句麗頑強的軍陣真正破開。
此時他們也如高句麗軍一般,失去了騎兵的沖鋒優勢,雙方就在這方土地展開了血腥的近戰,雙方直殺得血肉橫飛、人頭翻滾,慘叫聲、哀嚎聲響徹天地。
敵我雙方都殺紅了眼,拼命的揮舞戰刀、挺刺戰矛,在戰斗之中,不斷有奚族勇士連人帶馬被刺死,但他們悍不畏死,仍舊如決堤潮水一般洶涌上前,居高臨下的殺向高句麗軍。
“殺殺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忽然在高句麗軍西南方響起,已然退出戰斗的處和洛瞇著眼睛遠遠眺望,只見密密麻麻人影在一桿大旗的指引下,出現在了地平線一端。
距離太遠,處和洛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但是那面赤色的旗幟,終是讓認出是己方的旗幟。而且來者皆是騎兵,他們雷奔電走、快馬如龍,如潮水般殺向高句麗大后方,所過之處更是將敵軍殺得血光四濺、肢體橫飛,哀嚎聲一片。
“哈哈、哈哈哈!”處和洛也懶得去考慮這是哪支軍隊了,只是知道他們來得正當其時,他狂笑著吼道:“勇士們,咱們的援軍來了,隨我殺。”
奚族勇士終究是異族兵,他們的作風和突厥人十分類似,最善于打順風仗,可是當他們一鼓作氣卻未能沖開高句麗的軍陣,聚集起來銳氣也一點點的喪失了。一見到援軍到來,于是乎,他們的勇氣又恢復了過來,在主將的帶領下,又爭先恐后的壓向了高句麗軍。
高句麗軍士兵被這支裝束別致的軍隊殺得膽寒心顫,他們見勢不可為,終于崩潰了,在外面的士兵開始脫離戰場,朝著后方叢林逃去。
禮雍左右四顧,悲戚的發現他的軍隊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就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如今還能聚集在身邊的士兵,甚至不足三百人,百不存一啊這是!
“將軍,怎么辦?”禮城等人紛紛撤了回來,都用焦急的目光看向了主將。
怎么辦?
“當然是走為上策!”禮雍從齒縫里將這幾個字蹦了出來,如果死在正面交鋒,他無話可說,但是該死的隋軍從一開始就玩心機、從一開始就用陰謀詭計算計人。這讓他很不痛快、很不甘心就此死去。
說著,也跟著所剩無幾的士兵逃入叢林之中。
這一夜的戰斗,楊集一共出動了兩萬主力和五千奚族士兵,他們夜戰和伏擊的優勢,先后戰勝了高句麗北大營一萬五千名精銳、三萬馳援的精騎,殺敵高達四萬余眾,繳獲戰馬和鎧甲不計其數,成功逃走的士兵不足三千人。
但是這邊的戰斗都結束了,以楊集為首的戰斗卻還沒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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