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行漸遠，沈弈淵攬著顧晚晚從樹后走出來。
“盧尚書要離京？”顧晚晚凝眉。
呂川洋被軟禁，父皇下旨嚴查戶部。
戶部所有官員恨不得長幾百只眼睛，唯恐一個看不到，自己被推出去頂鍋。
此時，盧尚書離京，豈不是讓人有可乘之機。
是真的問心無愧，還是另有所謀？
“他想走就能走？”沈弈淵輕笑一聲，“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
顧晚晚點頭，兩人離開盧家。
寬敞素雅的馬車內，鋪著月白色狐皮墊子，柔軟的絨毛讓人坐上去很舒服。
同色繡著蘭花的大迎枕，被人塞到顧晚晚身后。
“總覺哪里不對，人也是，羊也是。”
沈弈淵倒了杯茶遞給她的手中：“不對才好。”
顧晚晚聽出弦外之音，當即坐直身子反問：“王爺可是查到什么？”
沈弈淵搖頭：“事發突然，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不過，我也有疑惑。”
他清冷的眸子微瞇：“盧尚書身居高位，膝下只有一女。
世家勛貴重子嗣，盧尚書出身寒門，籌謀一生，才有如今的榮耀。
他甘心基業無人繼承？即便他甘心，盧家族人也肯嗎？”
顧晚晚覺得有道理，奈何盧尚書履歷太干凈，根本找不出污點。
她摩挲著茶盞的邊緣總覺得自己忽略什么。
倏然，看向沈弈淵問道：“王爺，羊在什么情況下會奮力掙脫開主人，沖出去？”
沈弈淵想想：“看到吃的。”
顧晚晚嘴角揚起笑：“對，吃的。剛剛可是在靈堂，怎么會有羊喜歡吃的。”
沈弈淵很想知道她話外之音，又不想掃了對方的興致，笑著附和道：“你想怎么辦？”
顧晚晚湊到沈弈淵身邊，仰著白皙的下巴，嘴角露出月牙般的笑：“我的鐲子還沒找到，白天人多。
不好給盧尚書添麻煩，咱們不如晚上去找？”
沈弈淵本想拒絕，可對上那碧波清澈的眸子，如春風拂檻露華濃，讓他不知不覺失了心神。
“好。”
“王爺最好了。”
奸計得逞的小狐貍，在沈弈淵身邊雀躍。
明明是夜探盧府，卻讓對方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沈弈淵嘴角染上無奈的笑。
算了。
京城是他的地盤，若連個盧家都能翻出他的手掌心，這么多年的謀劃算白費。
他揉揉顧晚晚柔軟的發：“回府吃飯。”
“好。”
……
盧管家送走最后一位悼念的人，便招呼小廝關門。
盧夫人纏綿病榻多年，府里下人心里有數。
所有人有條不紊地忙著，并未出現差錯。
“殿下怎么說？”盧尚書見女兒進來，放下手中的茶盞。
太子側妃拭去臉上的淚，平復情緒后開口道：“殿下雖覺得不妥，但還是入宮了。”
盧尚書緊繃的臉松弛下來，聲音里帶著欣慰：“今日你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太子側妃捏著帕子，目光看向對方：“父親，今晚女兒想住在母親院子里。”
盧尚書落下的眉頭蹙起來，語氣里卻帶著擔憂：“你母親走的突然，為父也難以接受，更何況是你……明日還要忙碌，你去又要傷懷。
咱們來日方長，為父已吩咐人，不許動院子里的東西。
待送你母親回鄉，為父和殿下說，讓你回府小住。”
太子側妃攥緊帕子，還想開口，卻被盧尚書打斷：“你母親走了，日后只有咱們父女相依為命。
為父老了，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
“是女兒不孝，父親保重身體。”
盧尚書見對方不再堅持，擺擺手，太子側妃帶著丫鬟離開。
屋頂上，沈弈淵攬著顧晚晚，聽著屋內父女的談話。
夜色落幕，兩人便潛入盧府，直到掌燈才躍上院屋頂。
他們本打算看看盧尚書在干什么，沒想到越發覺得他奇怪。
太子側妃思念忘母，去院子住一晚，無可厚非。
盧尚書為何不許。
兩人見盧尚書屋內熄燈，轉身離開。
夜色幽深，在白幡的映襯下，盧府內更加陰森。
靈堂前的兩個丫鬟打著哈切，將紙錢扔進火盆。
火苗猛地竄高，兩人非但沒覺得熱，反倒忍不住打寒戰。
“怎么這么倒霉，輪到咱們。”其中一個丫鬟摩挲著胳膊抱怨。
“夫人生前待我們不錯，我們送她最后一程，也算盡主仆之情。”
“主仆之情？你倒是實心，她何時護過我們？”
“閉嘴。”圓臉丫頭沉下臉，“死者為大。”
對方不以為然的撇嘴：“行了，知道你忠心，錢也燒了，趕緊瞇一會，明早有的忙活。”
兩人說完閉上眼睛靠在石柱上休息。
暗中的顧晚晚看向沈弈淵，對方心領神會，快速點了兩人的睡穴。
“晚晚，你干什么？”沈弈淵剛推開棺木，就見顧晚晚指尖劃過盧夫人的皮膚，隨后便將手指放入口中。
“果然。”顧晚晚的猜測得到驗證。
沈弈淵握住對方的手，滿臉的擔憂：“到底怎么回事。”
顧晚晚開口解釋：“王爺，盧夫人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
“中毒？”沈弈淵不解，顧晚晚并未驗尸，怎么知道對方是中毒而死。
顧晚晚點頭：“白天盧尚書說，盧夫人生前喜歡喝羊奶，故而養了只羊在府中。
羊除了吃草以外，每日還必須吃鹽。野生的羊會舔石塊獲取鹽分。
而家養的羊會在草料里添加一些鹽。
所以草料和鹽是羊最喜歡吃的食物。”
靈堂自然沒有羊喜歡的草料。
那就只剩一種，鹽。
沈弈淵眸光看向盧夫人的棺木，學著剛剛顧晚晚的樣子，果然是咸的。
“世間還有這種毒？”
顧晚晚點頭：“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此毒無味無色，即便驗尸也不會發現端倪。
唯一的破綻便是人死后皮膚發咸。
下毒之人心狠手辣，唯恐一擊不中，加大藥量，致使咸味滲透到棺木中，這才引來羊發狂。”
現在她可以確定，盧尚書并不干凈。
皇上要徹查戶部，戶部尚書夫人卻被人毒死。
如今盧尚書還想離京，做夢。
沈弈淵將棺木蓋好，面色凝重：“盧尚書能在京城隱藏這么久，肯定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腳步聲。
兩人對視一眼，躲入隔壁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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