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每次直覺都沒錯,這一次,也不例外!
好在發現的早,尚且有挽救的余地。
章掌柜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敢耽擱,立刻找到王德發,兩人按照記檔連夜去尋買過藥的人。
他們也覺得后怕。
當初德善堂開業,云晚意強力要求所有賣出去的藥材方子,全部歸檔記載。
脈案記檔沒錯,所有藥材記賬實在繁瑣,章掌柜起初還不愿意,奈何云晚意才是話事人,他也不得不按照吩咐來。
看著章掌柜和王德發倉促慌張的樣子,云晚意輕嘆了一聲,順著樓梯去往三樓。
寒露一個人照顧蘇震天,難免有顧不到的地方。
晚上的藥剛喂完沒多久,寒露靠在門口的軟塌上打盹補充體力。
云晚意開門的聲音很低,還是驚得寒露瞬間起身:“誰?!”
“是我。”云晚意趕緊出聲,解下斗篷給寒露披上,叮囑道:“屋內雖然燃著炭火,到底是冬日,這么睡著容易風寒。”
“奴婢皮糙肉厚,沒事,您別著涼了。”寒露推脫著,將斗篷還給云晚意:“您不是去蘇將軍府了,怎么還有空來這兒?”
“外祖的病情兇險,我必須每日來施針查看。”云晚意頓了頓,道:“你今日回去休息,我在這守著。”
“那怎么行,您是千金之軀。”寒露站直身子,立刻拒絕:“奴婢不要緊的,稍微小睡一會就成。”
“我沒回淮安侯府之前住的山洞草屋,哪一樣不比現在艱苦?”云晚意絲毫不在乎,笑著打趣道:“這兒什么都有,不礙事。”
“可……”寒露見狀,只能道:“奴婢到底還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在這陪您,有事您叫一聲。”
她實在堅持,云晚意只能應下:“你去隔壁房間睡一會,我在這守著外祖,等你睡好了再來換我。”
寒露守了一天一夜,也確實有些累,沒再推脫,道:“您有事叫奴婢一聲。”
寒露走后,屋內只有跳動的燭火閃爍。
榻上,蘇震天依舊昏睡不醒,臉色黑沉發青,看著無比蒼老憔悴。
今日不用換藥,但需要施針。
云晚意小心翼翼掀開蘇震天身上的棉被,他身上皆是新傷舊痕,很多陳年舊跡。
這具身子早就傷痕累累,也彰顯著這些年他的付出和不容易。
以蘇震天的年歲還能在戰場上做主將,北榮開朝以來,他是第一個。
蘇震天對魘族十分了解,等他退下前線,蘇威會接下他的重擔。
也不知道誰這么陰毒,給外祖下掏心掏肺這種陰狠的毒藥!
云晚意邊施針,腦子一邊回想著先前蘇威的話。
魘族忽然偷襲,外祖前去迎戰踏入陷阱,出來后受傷,病情逐漸惡化。
蘇威一直以為是魘族的手段,可掏心掏肺這種毒,和帝景腿上的附骨之疽一樣,只可能在受傷后下毒才起作用。
魘族的人不可能近蘇震天的身,除非,他身邊有細作!
云晚意現在才想到這個可能,后背頓時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蘇震天身邊就有細作,那蘇威悄悄帶著他回來的事,不就被人知道了?!
情況緊急,云晚意也顧不得太多了,直接朝外邊叫道:“寒露!”
寒露剛歇下,聞言趕緊穿戴完畢趕來:“小姐,出什么事了?”
“去蘇家找舅舅。”云晚意說著,取下頸間蘇老夫人給的鴿血紅寶石,道:“不走前門,直接潛入。”
“府邸靠后便是主院,門口有一顆很大的桂花樹,那便是舅舅的院子,你帶舅舅前來。”
寒露從未見過云晚意如此急迫的樣子,接過墜子小聲詢問道:“敢問小姐,是因為什么?”
“事關軍營。”云晚意沒有多說,只道:“讓舅舅小心些,別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寒露不再多問,收起墜子從窗戶躍出去。
云晚意回到榻前,繼續施針。
寒露離開時,正好被前來德善堂的常景棣撞見。
常景棣做的是帝景的打扮,他知道蘇震天回來了,還傷的不輕。
不過,以鎮北王的名頭前來實在不妥,也怕引起云晚意的反感,只能化作帝景先來試探下情況如何。
驚蟄也看到了寒露匆忙的背影,疑惑道:“她這么著急去哪兒,難道是去鎮北王府找您?”
“不是。”常景棣微微蹙眉,回頭看了眼德善堂三樓亮著燈的位置:“可能是去辦別的事了,我們先進去看看。”
德善堂早就關門了,章掌柜和王德發不在,門沒鎖,帝景身份特殊,進出隨意,壓根不受打擾。
云晚意施針后下樓打熱水,瞧著大廳中的帝景嚇了一跳:“帝公子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帝景環顧一周,疑惑道:“章掌柜呢?”
“他出去辦事了。”云晚意頓了頓,將方子的事大致說了說,解釋道:“那方子必定出事。”
“不想連累德善堂,只能辛苦章掌柜和王德發連夜出去收尾。”
“他們失職,辛苦也是應該的。”帝景看著她手中的空盆子,故作疑惑道:“你不住在這,打水做什么?”
“我……”云晚意想了想,改口道:“一個朋友估計染了瘟癥,挪在這養病,別人不好靠近,我來照顧幾日。”
常景棣清楚,瘟癥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借口,免得別人好奇上樓瞧見蘇震天。
聞言還是故作詫異,道:“瘟癥,那你豈不是也危險?”
“我已經找到解決的法子。”云晚意不想他繼續問下去,話鋒一轉,疑惑道:“這么晚了,帝公子前來有何時?”
常景棣順勢轉變話題,指著腿隨口道:“不知為何,今日我這腿疼的厲害,想來拿點止疼的藥物。”
云晚意放下盆子,蹙著眉上前兩步道:“我給公子瞧瞧傷處,你這幾日沒騎馬或者大幅走和跑吧?”
帝景早就停藥了,每隔一日施針排毒,不可能無故出現大疼的情況。
常景棣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自覺的委屈:“上回你警告過,我十分謹慎,哪里還會違背?”
他的傷處恢復的很好,早就愈合,只是先前被其他大夫的治療法子摧殘狠了,那道疤痕分外明顯。
至于其他,肉眼看不出什么。
傷口無礙,難道是毒性再發?
云晚意索性就著蹲下的姿勢伸手把脈。
常景棣從外邊來,手涼的很,云晚意溫熱的小手剛搭上去,刺的忍不住往回縮了一下。
常景棣意識到這點,收起手道:“我的手涼,稍微等會,別冰著你。”
說著,又吩咐驚蟄,道:“去打點熱水來。”
“沒事。”云晚意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腕,道:“把脈而已,適應一下就好了。”
云晚意的手很瘦,卻軟的不可思議。
帶著溫熱的小手淺淺點在他的手腕,她瓷白纖細的手和他粗大的手相映,有種別樣的氛圍。
他再三克制,才忍住伸手握住她柔荑的沖動。
常景棣面具下的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笑意——真好,還有兩個月,她就是他的了!
云晚意絲毫不知常景棣心中所想,只當他是帝景,垂著眼眸仔細感知他的脈搏。
越是把脈,她的眉心就越是擰巴著。
脈象和先前幾次把脈一樣,并無異常,這就奇怪了,傷口沒情況,脈象沒情況,帝景不可能無緣無故覺得腿疼。
難道,是她醫術還是不夠,不知這附骨之疽的后癥?
也不可能啊,師父當日教的十分細致,后癥說的明明白白!
云晚意仔細想了想,抬頭問道:“公子這疼,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常景棣正帶著笑意看云晚意,她冷不丁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常景棣沒來得及做好表情,也沒聽清楚她在說什么,比平日多了幾分呆滯:“啊?”
云晚意沒錯過他露在外邊的眼睛,帶著明顯的笑意。
不是說腿疼嗎,還能笑得出來?
云晚意眉心都要堆在一起了,壓下懷疑重復道:“什么時候開始疼的?”
常景棣收起笑意,故作思考后道:“午膳后。”
“時間不長。”云晚意微瞇著眼,道:“暫時沒看出病癥所在,無法開方子,要不公子先忍忍,若明日再疼的話,我再行診脈。”
“也好。”常景棣本就不疼,只是找的借口,輕松應下:“那我明日來找你。”
“明日的話……”云晚意有些猶豫,在蘇家巧遇鎮北王,鎮北王說太后要見她,定在明日。
這進宮的事,誰知道什么時辰能出來?
“明日時間不好定?”常景棣微微挑眉,疑惑道。
他這一挑眉,和常景棣的眉眼極為相似。
云晚意恍惚了一下,才道:“明日約了別人,若公子不著急,可以早晨再來。”
“我今晚在這守夜,明早才會離開。”
“那我也在這兒住吧。”常景棣指了指二樓:“最后面那間屋子,章掌柜當初說給我留著。”
“萬一我半夜有個什么突發情況,也好找你幫忙。”
鋪子是他給的謝禮,連拒絕的話,都給云晚意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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