咺引道長一瞬不瞬的盯著云晚意,似要將她瞪出一個窟窿來。
云晚意那雙絕色的眼眸,也落在咺引道長身上。
四目相對,一個眼神復雜,帶著濃郁的恨意,恨意中又隱約帶著本能的恐懼。
另一個則是古井無波,甚至還有漫不經心的戲謔。
兩人都在猜測對方的想法。
這種無聲的對峙,誰先露怯,誰就占了下風!
但顯然,云晚意已經從各方面占據了優勢,那股云淡風輕的架勢,完全碾壓了咺引道長!
也是,要是她沒法解開換命陣,現在早就著急了!
想到這點,咺引道長收回目光,憤恨道:“算你狠,你給我一半解藥,我把陣法關鍵交給你。”
“確認無誤后,你再將剩下的解藥給我!”
云晚意心中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波瀾不驚:“本來對害我的人,我不會留情,看在道長退一步的份上,那就依你了。”
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咺引道長氣的牙癢,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再恨,也得先把解藥拿到手。
咺引道長含著一口老血起身,走到桌前。
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劇痛,讓他渾身顫抖,拿著筆的手更是抖如篩糠,無法下筆。
“鎮北王妃,這可不是我不愿意給你寫。”咺引道長抽著氣,顫聲道:“實在是疼痛難忍。”
“要不,你先給我一半解藥?”
咺引道長那張臉駭人至極,早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自然也看不出表情,只能從聲音聽出他的討好。
云晚意瞇著眼,看向咺引道長:“不能寫,可以說,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自然能牢記你的話。”
咺引道長扯著嘴角,痛的嘶了一聲:“剛才說那么多話,本就是我強忍著痛楚說得,陣法復雜,哪兒能一口氣說完?”
“鎮北王妃,您行行好吧,總不能親眼看著我疼死在您面前!”
云晚意想到了什么,拿出準備好的半顆藥丸遞給他:“希望道長不會讓我失望。”
咺引道長接過半顆藥丸,看也不看,直接丟進嘴里生咽了進去。
還因為動作太大,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疼的又是好一番齜牙咧嘴。
說來也奇怪,藥丸入口,就跟吃了那仙丹似的,臉上的痛楚瞬間就淡了很多。
雖沒有完全消失,可比起之間疼的生不如死,這點痛楚已經變成了毛毛雨。
看來云晚意所給,是真的解藥。
咺引道長周身輕快了不少,松了一口氣,拿起筆開始寫寫畫畫:“這換命陣法,乃是邪門記載的逆天道術。”
“關鍵在于要知道被換之人的生辰八字,還得拿到那人的精血,中指最有效果,剩下的次之。”
“陣法還需要特殊的邪符,這種符紙有講究,用的并非普通黃紙……”
咺引道長一口氣說完,那張發黃的紙上,也畫滿了他給云晚意示范的符咒。
他找到茶杯喝了一大口,將黃紙交給云晚意,好心道:“換命陣的所有我都告訴王妃了,這種道術逆天而為,損陰德,遭天譴。”
“鎮北王妃用的時候要萬分近身,別反噬自己!”
云晚意接過黃紙,又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笑道:“我會謹慎的,這換命陣法成功后,剩下的半顆解藥,自然會到你手中。”
咺引道長一聽到這話,立刻如炸毛的貓似的,恨聲道:“王妃這就不講武德了,咱們說好的,為何要出爾反爾!”
“是說好了,我先給你半顆解藥,等你告訴我換命陣后,再給你剩下的。”云晚意將黃紙收好,輕聲道。
“但沒試驗這種陣法的真假,剩下半顆藥給你做什么?”
咺引道長咬著牙,對云晚意怒目而視,原先收好的情緒再度出現:“可我這副鬼樣子,怎么能出去見人?”
“你也清楚,皇上一日不醒,我就有嫌疑,萬一太后召見……”
“太后不會召見你的。”云晚意漫不經心起身,道:“邱嬤嬤見過你那駭人的模樣,怎么可能讓你污了太后鳳目?”
“咺引道長,好好養著吧,這半顆解藥能有七日的功效,希望七日內,能傳來好消息。”
咺引道長拳頭捏了又捏。
可終究沒別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云晚意離開。
拿著黃紙回壽寧宮,云晚意給太后匯報了今日之行,當然,隱去了她和咺引道長交易的事。
太后聽的頻頻蹙眉,掩住口鼻滿是嫌棄,仿佛通過描述已經看到了那些惡心場面:“什么玩意兒能讓人短時間內,皮肉腫脹破潰流膿?”
云晚意頓了頓,垂眸道:“的確蹊蹺,看上去像是中毒,卻又似被什么毒蟲給爬了。”
“這寒冬臘月的哪里有毒蟲?”太后說到這動作一頓,拿下帕子疑惑道:“等等,哀家記得你先前說,蠱毒是用各種毒蟲養成的?”
云晚意臉色也是一變:“正是,蠱毒制作之法陰毒,要用到各種毒蟲蛇蟻,每種蠱用到的毒蟲不一樣,有的則需要好幾十種毒蟲蛇蟻!”
太后瞇著眼想了想,試探性的看向云晚意:“你說這蠱蟲,會不會和他也有關系?”
云晚意猶豫著:“嘶,這個,還真不好說,畢竟您和宮妃娘娘們中蠱時,咺引道長尚未進宮。”
太后卻不這么想,沉聲道:“哀家和后妃們中蠱的時候,那常楚楚還沒進宮呢,不一樣成功了?”
“哀家越想,越覺得常楚楚那乳臭未干的丫頭,并沒有那般本事!”
云晚意目的達到,沒有接話。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生根發芽,想要拔出可不簡單。
尤其是咺引道長這種情況。
前有太后對其進獻的丹藥懷疑,后又疑心毒蟲下蠱和他有關!
太后思索了片刻,揮手道:“辛苦你跑這一趟,先先去休息吧。”
“是。”云晚意起身,道:“您也好好休息,別想那么多,或許是咱們猜錯了。”
“寧可猜錯,也不能放過啊!”太后感慨了一聲。
從正殿出來,立秋立刻好奇道:“王妃,您為何繞這么大的彎兒?”
不等云晚意回答,立秋又道:“還有,知曉咺引道長和端王張赫有關,為何不借機直接問,反而裝作沒事?”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直接問多沒意思,反叫人拿捏咱們,不如等他來求,咱們再往下繼續。”
“這鉤子放下去,不愁他不咬。”
立秋還是云里霧里,但想到咺引道長那幅慘樣兒,也就沒繼續往下問了。
回屋第一件事,云晚意拿出咺引道長畫滿符咒的黃紙,遞給算卜子道:“師父,您瞧瞧這個。”
算卜子知曉她找咺引道長,疑惑道:“既然定下換命陣,他會好心給你這些?”
“我也懷疑。”云晚意并不相信咺引道長,那家伙一肚子壞水:“所以并未完全相信,用我秘制的毒藥牽著他。”
算卜子只看了幾眼,就指出一處畫符,道:“這個明顯不對,用這符咒只會召來陰邪。”
“咺引道長還說了什么?”
云晚意把和咺引道長的對話一五一十告訴了算卜子。
算卜子越聽,越覺得問題很大:“你用陣法交換,他必然察覺不對,借此弄虛作假,不肯告訴你實話。”
“這些符咒,實則也有試探在其中,要是你信了,對他而言是好事,你不信,他大可以說弄錯了。”
云晚意也是這么想,她拿著黃紙笑了笑:“所以,我并未給他真的解藥,等他的腦袋再一次腫脹流膿,就會乖乖說了!”
算卜子嘆了一聲,道:“晚意,這宮中波譎云詭,咱們早些想法子出宮為好。”
“師父也清楚,皇上不醒,咱們是無法出宮的。”云晚意苦笑道:“等下我帶師父去瞧瞧皇上。”
午膳過后,云晚意稟明太后,帶著立秋和常嬤嬤去看望皇上。
短短一日,魏院首和幾個太醫院的元老,頭發都全白了。
看到云晚意進來,魏院首仿佛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行禮道:“鎮北王妃,您可算來了。”
“這都第三日了,圣上還是昏厥不醒,這么下去只怕情況不好啊,太后娘娘說了,若是救不活圣上,整個太醫院都要陪葬。”
“王妃,您是神醫,肯定有別的辦法對嗎?”
云晚意無奈道:“魏院首,我和你一樣是凡人并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看的。”
“現在只能祈禱早些尋到癥狀所在,對癥下藥!”
魏院首一頓,小聲道:“王妃在來之前,屬下幾人仔細診斷過,皇上忽然昏厥,定是因為元氣大傷,又急火攻心。”
“用溫本固陽的方子先吊著,等好轉些再用清熱的方子,一步步來。”
云晚意嘆道:“法子無功無過,但你瞧皇上這樣子,溫本固陽的法子會起效嗎,既然沒用,何來下一步?”
不等魏院首回答,云晚意繼續道:“再說了,皇上癥狀所在,壓根無法探脈得知。”
“要是脈象有所顯示,咱們也不用被動了。”
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也是魏院首幾人不敢面對的。
找不到癥狀,意味著只能靠猜測下藥,祈禱上蒼有一種藥能起效!
他們法子多,可架不住皇上的身子等不得!
魏院首勉強鎮定,哀求道:“王妃,求您想點別的辦法吧,咱們太醫院二三十號人,誰不是有家有口。”
“再說您有旁人不會的針法,實在不行,用針法刺激,看能不能奏效。”
“我既然來,就是想辦法的。”云晚意嘆了一聲,帶著她的人走向龍榻:“我先把脈吧,你們繼續去研究方子。”
魏院首見狀,也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比起昨兒,皇上面上的死氣又添了幾重。
云晚意瞥了眼魏院首幾人的方向,確定他們沒留意這邊,低聲問算卜子:“師父,可有看出什么?”
“死氣濃郁。”算卜子凝神打量,分析道:“且這面相的確如你所言,分明該少年橫死,活不過二十。”
“皇帝今年五十上下,按照這面相,無論如何也活不了這么久才是。”
云晚意試探著道:“是不是和那換命秘術一樣,用了什么邪門的法子?”
“嘶。”算卜子抬手掐了掐,搖頭道:“很奇怪,不像是秘術所致,連我也無法知曉其中關竅。”
“連師父也不知道,豈不是意味著皇上必死無疑?”云晚意目光復雜,看了眼死氣沉沉的皇上,道。
算卜子神色復雜,搖頭道:“是生路還是死路,只怕只有太后能決定。”
云晚意明白算卜子的意思,道:“太后那邊,我等下去試探一番吧,她忽然提出要去皇陵祭祖,又說要給帝妃燒紙。”
“我總覺得,皇上這情況,和皇陵或者帝妃有關。”
算卜子正打算繼續,余光掃到魏院首往她們的方向來了,只能改口,道:“王妃莫著急,總能想到辦法。”
魏院首恰好聽到這一句,心都涼了:“王妃也沒找到辦法嗎?”
“沒有。”云晚意自若的回頭,道:“皇上這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不像是疾病導致。”
“等會叫林監主帶著司天監的人來瞧瞧吧,我回去給太后娘娘復命。”
云晚意回到壽寧宮,沒想到常景棣居然也在!
常景棣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整個人如清風霽月,哪怕依舊坐在輪椅上,依舊驚才艷絕。
和云晚意四目相對,他宛若星辰的眸中盡是溫柔的愛意。
云晚意想到昨晚那一吻,臉色微紅,別開眼神給太后行禮。
太后嗯了一聲,問道:“你去看了,皇上可有好轉?”
“尚且沒有。”云晚意說話間,又出現了那股子猶猶豫豫。
刻意為之,太后自然能看出來,蹙眉道:“你從前有什么說什么,怎地現在遮遮掩掩?”
“回太后娘娘,臣婦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云晚意依舊猶豫,一幅很為難的模樣。
太后嘆道:“直接說就是,難道還有比皇上昏迷更壞的消息嗎?”
云晚意這才小聲開口:“臣婦和魏院首幾人交換了意見,一致認為皇上昏厥,并非因為惡疾或者中毒。”
“那是什么?”太后瞇著眼,聲音越發暗沉:“你先前不是說,可能和丹藥有關?”
“晚意,三翻四次改口,哀家要懷疑你這醫術是不是有問題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