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將軍出事的時候,嫧靈十歲。
父親出征一去不歸,死在了戰場上。
當然,這是名義上的說法,父親真正的死因,是一杯毒酒。
后來,先帝領著她認作義女,把她交給賢妃撫養。
賢妃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便是當今圣上,虛長嫧靈三四歲。
他沉默寡言,她話也不多,出奇的是,兩人相處十分融洽。
接觸多了,嫧靈發現皇子也有皇子的不容易,他夾在幾個出色的兄弟中,被先帝忽視的徹徹底底。
尤其是在帝妃進宮后。
起先是同情,后來在相處中,生出情愫。
兩人都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卻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
嫧靈看著賢妃,一步步接近帝妃,幫助皇上謀劃未來。
也是在那時候,她無意間得知,父親并非戰死,是因為牽扯前朝百里氏,被先帝一杯毒酒送走了!
父親的死,嫧靈無法做什么。
少女心思,全在喜歡的人身上。
再后來,帝妃死了,先帝死了,皇上力挫眾位出色的兄弟,揚眉吐氣坐上皇位。
她以為皇上心悅她,哪怕登基前,就在太后的安排下有了正妃,也會讓她做個貴妃或者是普通妃嬪。
可她等啊等,眼看著皇上今日接了侍郎家的嫡女,明日是丞相的親妹妹,后天是太師府的侄女兒……
一個又一個的女子入宮為妃,唯獨她不行!
嫧靈質問過皇上,可皇上總是說還不到時候,讓她再等一等。
她也理解,畢竟皇上沒有母族之勢,剛登基,在前朝不被那些個老臣信服,位置沒有徹底坐穩。
為了心愛的人,她能等。
甚至,因為自己母族凋零而苦惱,幫不上皇上什么忙。
焦灼等待許久,皇上終于來找她了。
帶了很多金銀珠寶,說了很多歉疚的話,甜言蜜語,她以為,她等到了光明。
萬萬沒想到,話說到最后,皇上說他實在沒有辦法了,東裕步步緊逼,他沒有可以對抗東裕的良將。
若不能安撫東裕,他剛登上的皇位,岌岌可危!
他年紀輕,膝下沒有女兒,先帝的公主全部出嫁了,沒出嫁的身份低微,不配出去和親。
唯獨她這個寄在太后名下的養女,嫧靈公主是適齡女子,長像美艷傾城,堪堪能做和親之選。
嫧靈聽到的那一瞬,天都塌了!
她不敢相信昔日愛人,會提出這么荒唐無禮的要求。
送去和親,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是送出去的貨物,毫無尊嚴!
意味著她這一輩子,無法再回北榮,無法再去父母墓碑前磕頭!
更意味著,她被放棄了。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情深似海的諾言,都是假的!
皇上苦苦哀求,嫧靈心酸至極,死活不愿。
兩人僵持許久,東裕的書信一封接一封的往北榮送。
皇上實在沒辦法,只能囚禁嫧靈,有了之前常景棣聽到的那一幕。
甚至,皇上做的更過分!
那半個月,是嫧靈至黑至暗的時刻,差點餓死前,嫧靈終于同意和親了!
東裕拿著主動權,嫧靈并不好過,尤其是東裕的皇后,母族盛大,在宮中橫行霸道。
她被折磨的幾乎死去,也就是在那時候,百里氏的人找上她。
百里氏的人承諾,只要合作,他們會幫她坐上東裕最尊貴的位置。
嫧靈走投無路,不想客死他鄉,沒有任何選擇。
果然,這些年,有百里氏族人的幫助,嫧靈平步青云。
從哪個不起眼的和親對象,成為東裕老王的妃,貴妃,差點就坐上皇后的位置了。
這過程中,百里氏最先找上她的人,已經死的死,老的老。
后來,大權一點點被她收攏,握在手中。
不光是東裕的大權,也包括曾經握著主動權的百里氏……
說到這,嫧靈盯著保養得宜的手,往常景棣的方向伸了伸:“能看出,這雙手曾經枯瘦如干柴嗎?”
常景棣的視線,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嫧靈看上去太年輕了。
不光是面上膚白細嫩,這雙手也是,嫩白青蔥,一看就是養尊處優許久的人。
“看不出來。”常景棣只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道:“比皇上的妃子,保養的還要好。”
“哼,剛去東裕的時候,我身為北榮人,又是個和親的貨物,活的比下人都不如。”嫧靈欣賞著自己的手。
“冬日最難熬,結了冰碴子的水洗衣裳,厚厚的衣裳我都擰不動,凍瘡起了一層又一層,血膿交雜。”
“后來得寵,冬日依舊會有痛癢難忍的凍瘡,東裕皇帝不知道尋了多少好東西,還是效果甚微,直到百里氏的人給我尋到人脂。”
常景棣神色古怪,似乎聽錯了一樣,狐疑道:“人脂?”
“對啊。”嫧靈指間微動,語氣輕飄飄的,仿佛在說一頭豬:“就是你想的那樣,人的油脂加上各種藥材煉制的護手膏。”
“也不是什么地方的油都有效果,得心口那一點薄薄的脂才能煉成,一盒護手膏,得十個人的心口脂。”
“足足用了十好幾盒,我這雙手才恢復正常,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至高無上的權利和數之不盡的錢財,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啊!”
常景棣聽的厭惡至極。
他不算好人,卻不是濫殺無辜,做那些個狠辣事情的人。
尤其在戰場上見到太多慘死的士兵,再聽這等虐殺的事,只覺得惡心又殘忍。
他面色不虞,話里也帶著質問:“說這些,有什么用?”
“有用啊,也是那一日,我的目標不僅僅是活著了。”嫧靈收回雙手,冷意一點點溢出眼眸。
“我要復仇,是北榮皇帝讓我處在那等絕望中,是冷眼旁觀的太后,給了皇帝那般對我的勇氣。”
“我恨每一個傷害過我的人……”
“等等。”常景棣再度打斷:“這,和百里氏有什么關系?”
“有。”嫧靈眼睛微瞇,道:“百里氏的人,幫我掃清障礙,幫我尋到很多我不知道的邪術。”
“他們從一開始逼迫我不得不合作,到后來被我完全掌控,我們彼此早就成為一體。”
“他們于我而言是棋子,我對他們來說,也是棋子。”
常景棣眉頭擰在一起。
怒意和不耐層層交疊。
在他忍不住之前,嫧靈撥動茶碗蓋子,道:“我們彼此為棋,都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
“我用他們的錢財和手段,鋪路回到北榮,她們覺察出我的野心,想奪回百里氏的控制權。”
“比如這一次,關于鎮北王妃身世的事情,我尚未下令,玉和已經擅作主張宣揚。”
常景棣聽的云里霧里:“可,你始終是控制百里氏的人!”
“不,我能用盡手段,成為百里氏的主子,卻不是真的百里氏血脈。”嫧靈幽幽嘆道。
“玉和不算頂聰明,充其量有些手段罷了,真正厲害的是連玨,這人和我極少接觸,是后來出現的。”
“她似乎有著自己的勢力,我畢竟在東裕,手無法伸到北榮來,對于她的了解,都是在調查中得知。”
“如今,她們有百里氏血脈的人蠢蠢欲動,暗地里組建勢力,有很多越過我的決定!”
常景棣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惱意:“所以,皇姐說得都是自己的辛苦和不得已,和我的問題南轅北轍!”
“解釋這么多,不過想告訴你,百里氏,你盡可去對付。”嫧靈幽幽笑道:“我回北榮復仇的目的達到。”
“他們對我而言是棋子,也是枷鎖,將來更有可能吞噬我,還不如叫人出手,幫我料理了。”
“鎮北王為鎮北王妃沖冠一怒,理由再合適不過,也當時為我掃清障礙!”
常景棣起身,道:“我知道了。”
嫧靈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閃過一絲嘲諷。
這鎮北王,哼!
常景棣回到府上,已經傍晚。
一整日陰天,到下午起風了,風鬼哭狼嚎,似要把這北榮吹的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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