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云晚意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是我的敵人，我怎么可能還和她有交易？”
“讓她去，是為了給你當擋箭牌，魔君便是有所發現，傷她的情況下，就不會再對你如何。”
云晚意靠近常景棣一步，聲音放低了很多：“退一步說，青素喜歡你，甚至愿意為了你入魔。”
“她死心塌地，什么話都愿意告訴你，套話也簡單。”
常景棣仔細看著云晚意的眉眼，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奈何云晚意表現的實在正常，不論怎么看，都沒露出做戲的痕跡。
常景棣收回視線，道：“好，就按照你說的來。”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云晚意深吸一口氣，道：“這幾日，我們少見面為好。”
兩人在山頂分別，常景棣心里有很多關于惡龍的疑問。
但看云晚意的冷漠和淡然，常景棣又怕問出口后，兩人的關系會更疏遠，只能按下不提。
常景棣離開山頂后，云晚意繃著的身子，一瞬間泄了力氣。
她心口仿佛豁開了一道口子，風冰冷的灌入，連帶整個人都冷了。
只要想到惡龍的話，她就難受。
這一次，她終于沒有人能信賴了！
連常景棣，哦，不，是帝諶，她都不敢再相信！
云晚意一個人在山頂站了很久，萬籟寂靜，她仿佛置身荒原，看不到任何能下腳的地方。
直到一炷香后，白梵尋到頂上來接她。
看到她還是保持著他走時的姿態，白梵臉色都變了：“姮晚，你到底在做什么？”
“帝諶都走了，你還在這傻傻的看，風這么大，一點兒也不知道愛惜自己嗎？”
云晚意回過神，朝白梵虛虛一笑：“我沒有看他，只是在想我們接下來怎么走。”
白梵神色復雜，盯著她看了幾眼，嘆息道：“姮晚，我知道你難受，可眼下……”
“我都知道。”云晚意打斷他安慰的話，垂下眼眸，輕笑道：“我都知道，你以前就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一次和帝諶分道揚鑣，只是因為我們選擇的路不同，我不怪他。”
“你當真沒事？”白梵不確定，低聲道：“你若是心頭不快，說出來會好受點。”
“我當真沒事。”云晚意仰頭，擠出一個笑意：“戚宗主呢，你找到了嗎？”
說起戚天圣，白梵臉色變了變：“小晚，你確定戚宗主在北山觀等你？”
云晚意點頭，道：“當然確定，當時他也看到了惡龍，并不想和惡龍對上。”
“我見他實在害怕，便讓他去觀內等消息，若是我沒下山，就讓他回去給你們報信。”
“怎么，你沒看到他？”
白梵眸中的情緒越發奇怪：“我沒看到他，整個北山觀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聽到這，云晚意也蹙起了眉心：“不可能，難道戚宗主沒等到我，直接回帝宅去報信了？”
白梵憂心忡忡，道：“有這個可能，但我們出發前，沒有感應到戚宗主的氣息。”
“該不會那惡龍走的時候發現戚宗主，對他不利吧？”
云晚意搖頭，道：“陰陽鏡在此，惡龍不會停留，它飛走的方向和北山觀完全相反。”
“或許真如你所言，他回帝家搬救兵了吧？”白梵猜測，道：“我們趕緊下山回去。”
白梵同意她的決定：“事不宜遲，等回去看了再商議。”
“其他人呢？”云晚意蹙眉道.
白梵搖頭，道：“清云說去追青素了，到現在還沒消息，凌霄被咱們氣走了，不知去向。”
云晚意神色凝重：“這個節骨眼，人心不齊，只怕不好辦事。”
“等回去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說開就好了。”白梵看了赤木一眼，道：“不過，既然來了，不下陣眼瞧瞧？”
“我進去過了。”云晚意語氣輕了幾分：“里面還算正常，山澗道人和真武道長都在。”
“他們沒有靈力，布了些凡人的法陣，但愿能有用。”
白梵挑眉：“我還從來沒看過陣眼。”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云晚意卻故作不懂，道：“陣眼便是那樣，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詐出我們中間的叛徒，加快計劃，還有十來日就是九星逐月的天象了。”
“我們必須敢在墨夷破陣前成功，不然等他出來，誰都要死！”
白梵帶著面紗，所有的表情都隱匿其中。
連聲音都掩飾的極好：“好，我相信你的決定。”
其實，云晚意并不是完全在騙白梵。
在惡龍走后，她擔心陣眼有變，曾下去過。
陣眼和菩涵死的時候一樣，真武道長和山澗道人也的確守在邊上。
但也有不一樣。
哪怕有菩涵的修為加持，還有他以肉身靈魂去填補，陣眼的能力越發微弱。
若此時有人從外邊攻擊陣眼，只怕不需要等到九星逐月，墨夷就能出來了！
她讓兩位道人守在這，還給了靈符以備萬一。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下去，兩位道人都會啟動靈符！
云晚意和白梵趕到帝宅時，戚天圣和凌霄都在。
看到云晚意安然無恙，戚天圣懸著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了：“姮晚，還好你平安歸來，不然我成罪人了。”
“我沒事，有陰陽鏡在，惡龍投鼠忌器逃走了。”云晚意扶著大肚子，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同時，問道：“清云呢？”
凌霄心里那口氣尚未消散，并不答話。
戚天圣看了眼凌霄，訕訕道：“凌宮主不是說他去追青素了嗎？”
“還沒回來？”云晚意眉頭一皺：“青素自己的選擇，清云未免太過上心！”
凌霄哼了一聲：“你還對帝諶上心呢，清云憐惜青素，也沒什么不妥。”
“好了，大家現在共同面對墨夷這個大敵，說話沒必要夾槍帶棒。”白梵蹙著眉，道：“趁現在沒下雨，先各自出去察看情況。”
“鎮上畢竟還有很多沒遷走的百姓，提醒他們最近別出來，被毒雨淋過的活物也需要處理，避免繼續傳染。”
戚宗主立刻接話，道：“我還是和凌宮主一起。”
“也好。”白梵看向姮晚：“我們一道。”
“分開行動吧。”云晚意擔憂道：“鎮上還有不少活人，若倆倆一起，還不知要耽擱多久。”
“只要不下雨，就意味著沒危險，再說惡龍被我嚇走，應該不會這么快回來。”
白梵只覺得云晚意有些不對，但還是順著她的話，道：“那好，就分開察看。”
“反正大家手中都有傳話符，遇上危險直接傳信。”
話是如此，白梵在出府門時，依舊等了等云晚意。
云晚意看出他有話要說，特意慢了下來。
“小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咱們？”白梵走到她身邊，小聲道：“還是說，你知道叛徒是誰了？”
“不知道。”云晚意慢悠悠道：“我只是在試探，所以白梵，希望你能尊重我配合我！”
白梵一頓，眼睛微瞇：“你將我們分散，也是因為此事？”
云晚意點頭，順勢往下，道：“白梵，接下來你就知道了，別問這么多。”
“萬一被人聽到，毀了我的計劃，接下來可麻煩。”
白梵多看了她幾眼，到底還是沒往下問。
幾人終于徹底分開了。
云晚意徑直朝云帝閣走去，她事先和別人約好了，在這兒碰面。
本來白云鎮的人離開了不少，留下的人不敢隨便出來。
荒涼的街道在經歷過毒雨之后，時不時能看到血糊糊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更顯得如地獄一般。
云晚意他們出來也是為了清理這些痕跡。
隨手清理完所有，云晚意終于抵達了云帝閣。
云帝閣和濟恩堂早些時間已經關門，伙計和大夫們全部離開了。
這時候，云帝閣的大門卻開著，里面隱約能看見一道人影。
云晚意進屋將門關上，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嬌嗔：“哎呀，你終于甩掉那些人出來了！”
她轉過身，看到了意料中的人，笑了笑道：“你呢，甩掉清云呢？”
站在云晚意對面的，赫然是和她當眾翻臉幾次的青素！
青素哪怕入了魔，依舊是那幅風情萬種的嫵媚模樣。
她身姿妖嬈，走到云晚意身前，道：“你猜對了，清云當真是叛徒，但，你也有沒猜對的地方。”
“要不要繼續猜猜看，除了清云，還有誰是叛徒？”
云晚意瞧著青素沒心沒肺的笑容，心下百感交集。
她和青素，從最開始就在演一場大戲。
從那晚兩人一起守夜開始，她們就做好了對策，云晚意的身份至關重要，她不能入魔。
青素自告奮勇，提議以身為誘餌，引那個叛徒現身。
順便，還能用入魔的身份潛伏到帝轅墨夷身邊，查探更多的消息！
云晚意也曾阻攔過，可，青素執意如此。
時間回溯道云晚意見過常景棣之后，青素和云晚意在屋內對峙。
一開始，兩人都互相猜疑，直到青素說出自己千年來的遭遇。
她這些年沒做過一次好夢，閉上眼就能看到青城宗在墨夷手中的凄慘的下場！
“本來我也是要死的。”青素說到最后，已是淚流滿面：“是師父和宗門內的兄弟姐妹們，聯手保護我。”
“可我寧愿和他們一起死，也好過這么多年的心魔折磨，姮晚，我不像你有那般強大的內心，我只是色厲內荏罷了。”
“這一回若以身入局能幫你扳倒魔物，也算我為宗門報仇了！”
云晚意沒想到那么絕望的地步，輕聲勸道：“就算你以身入局，也未必能成。”
“還不如和我們在一起，人多商量對策，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
“姮晚，別自欺欺人了。”青素笑的十分凄慘：“那日帝轅以神魔之軀現身，逼得帝諶叛變。”
“那種優勢的情況下，叛徒尚未跳出來，這么下去，咱們就算死，也未必能等到那叛徒露出馬腳。”
“還不如按照我的計劃，我先入魔，那人必然會主動出現，到時候你們也能好好應對墨夷，不擔心被人背刺。”
青素分析了很多，且一意孤行，哪怕云晚意不贊同她的辦法，她也執意要成魔：
“姮晚，你若不幫我，我就去找白梵，再不濟，找凌霄清云和戚天圣……一個個找過去，總有人幫我！”
青素盡是決絕，但若真一個個找，打草驚蛇不說，還會讓青素無謂犧牲！
云晚意無奈之下，只能答應。
就這樣，兩人達成一致，開始做戲。
情敵反目，其他人果然沒有懷疑。
那一晚，青素沒合眼是真，她舍不得身為人最后的時間，想清醒的度過！
青素說完良久，還沒等到云晚意的回答。
她身子前傾，抬手在云晚意面前晃了晃：“姮晚，你這么聰明，難道沒想到是誰？”
云晚意從回憶中抽身，試探著問道：“是白梵？”
“白梵和你們一起長大，你怎么會想他是叛徒？”青素攤開手掌，道：“說實話，我在成魔之前，也想到過白梵的身份不對。”
“畢竟他和千年前相差太多太多了，我們重逢到現在都沒見過他的容顏，我甚至為此懷疑過，他那面紗下壓根就不是白梵！”
“可，你我都猜錯了，白梵他還當真不是叛徒。”
青素說到這，語氣逐漸凝重，決定還是從頭說起：“剛才在山頂我找借口離開，沒多久清云就追了上來。”
“他見到我就開始勸我，說你沒惡意，還說大家都是為了魔物的事情才如此暴躁。”
“我絲毫沒松懈，還將你罵了一頓，并且表示不論他怎么說，我都不會原諒你和所有人。”
“不但如此，我說了百般成魔的好處，極力勸說他也入魔……”
……
在看到青素如此堅決入魔之后，清云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開口就如炸彈一樣，炸的青素昏頭轉向：“青素，我比你聰明多了，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而我在千年前，就歸順魔君了！”
聽到這話，青素瞪大了眼睛。
一方面她要裝作驚訝，另一面則是當真驚訝。
畢竟，清云表現的太過正常，還一幅愛慕云晚意的樣子。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滑稽樣兒，清云冷哼一聲，不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見過生死，一切皆如浮云！”
“對了，還有個身份你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我不是清云，我就是他的大弟子落塵！”
那一刻，青素是當真驚呆了：“你，你為何要化成你師父的模樣，即便你不是清云，大家也不會輕視你。”
“就像我，師門上下保護我，我的身份是青城宗的弟子，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清云聞言，表情逐漸裂開，變的陰恨起來：“那是因為你師父，還有你的同門師兄弟們都很好。”
“蓮花門不一樣，從一開始，清云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蓮花門更是比狼窩虎穴還可怕的地獄！”
清云，哦，不對，應該叫他落塵了！
落塵表情扭曲，控訴道：“你可知道蓮花門上下，為何都是面容姣好的男子，一個女子也沒有？”
到這份上，青素便是不知道，也猜出了一二：“難道你們師父好龍陽之癖？”
“沒錯！”落塵一字一句，咬著牙關道：“那老家伙變態孌幼，他座下弟子都是他修煉的鼎爐！”
“墨夷出現后，那老家伙知道自己活不成，竟然想讓我們宗門上下所有弟子祭出靈魂，幫他活下來！”
落塵回憶著那些不堪的畫面，桀桀怪笑起來：“反正都要死，有生機的人為何不能是我？”
“所以，我背著他找到魔物，獻祭了我的靈魂肉身，終于，是我活了下來！”
青素聽的咋舌，忍住惡心道：“你活下來，以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多好，既然憎惡痛恨，何必背著清云宗主的名字？”
“我要讓他背負罵名。”落塵逐漸停下笑意，面上恢復成陰狠的模樣：“憑什么他做的那些事，隨著他的死而掩埋？”
“我就是要讓世人都清楚，他清云是個什么惡心東西！”
青素當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畢竟落塵若說的是真，那清云的確該死，甚至萬死都不足以讓人泄憤。
可落塵就算被逼無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青素說到這，深深嘆了一口氣，朝云晚意感慨道：“我真不知道該憐憫落塵，還是覺得清云可悲。”
“若落塵不說，在我們的印象中，清云的確是個好門主，收養棄兒弱小，平日也是風度翩翩。”
“可落塵為了活下去，入魔背刺咱們，我也覺得不好。”
之前白梵就猜測過，清云會不會不是他本人，而當真是落塵！
現在終于從青素口中聽到真相，云晚意一時間也百感交集。
她嘆了一聲，不置可否：“其他人呢，落塵一并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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